谁都没想到被捉奸的大少奶奶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默然了。
只有萧绰神态自若,吩咐那小厮:“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怎么, 一块大洋是请不动你, 还是请不动大少爷?”
要是只靠当差听令,这小厮却不知要跑多少腿才能攒一块大洋出来, 若是换了平常时候,早就乐颠颠的领差使了,可大少奶奶吩咐的这事儿……
他吃着陆家的饭, 当着陆家的差,是真不敢接啊!
小厮心知今天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更不敢贸然听令, 下意识的去看二少爷,却见陆行脸色铁青,黑得就跟能滴出墨来似的。
萧绰仿佛没瞧见这主仆俩的眉眼官司, 嗤了一声, 悠悠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也是,毕竟你得吃陆家的饭呢。不过没关系……”
她语气轻快:“偌大的政府里, 总会有包青天想接这桩案子的, 社会上也不乏新派律师想要一战成名,大少爷不帮忙就算了,我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说完萧绰就跟刚想起来什么似的, 扭头去看蒋明信:“少帅, 你有没有认识的好律师推荐啊?”
蒋明信指间夹着一根烟, 慢慢抽了一口:“这你可就算是问着了,不只是好律师, 新闻界的人我也认识不少。”
陆行看起来就好像恨不能跳起来把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似的,只是惧怕萧绰手里那把枪,方才生生忍了下来。
“元福,”他压着嗓子吩咐那名随从,几乎是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照大少奶奶说的办!”
元福懵了:“二少爷……”
陆行满脸盛怒,恨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这事儿叫陆家和孙家内部处理掉,虽然也会丢脸,但总算还能保住几分些微体面,要真跟孙海薇说的似的,宣扬到政府内部去,轰轰烈烈的打一场官司,陆家人以后怕都得没脸出门了,大哥在政府里的职位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萧绰早知道他会怎么选择,听后不过付之一笑,陆行看着她难掩得意的面孔,简直恨得心头滴血。
孙太太就在这时候带着两个使女过来了。
她这么一打眼,就瞧见陆行脸上显眼的红痕了,再一看女儿手里那把自己交给她用来防身的手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孙太太看也不看陆行,走上前去,先把女儿握枪的那只手按下去了:“拿着这东西干什么?我看着怪吓人的,你当心走火。”
又好像刚看见蒋明信似的,亲切的招呼道:“哟,蒋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饶是蒋明信脸皮不算薄,这时候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说我就是跟你女儿通奸的那个姘头吧?
他掐了烟,咳嗽一声,垂眼去看萧绰。
萧绰眼见孙太太过来了,有人撑腰,料想陆行不敢放肆,这才把手枪收起,继而同孙太太解释她和蒋明信的关系:“娘,我这段时间以来想了很多,从前的我,真是错的太厉害了。”
她叹口气,一副不胜唏嘘的样子:“我想通了。陆离说的有道理,现在是新社会,过去那些腐朽陈旧的规矩,早就该被扫进垃圾堆了。我跟他的婚姻是旧时代的糟粕,是父母包办的产物,是不合法、应该被破除的。我也应该走出黑漆漆的旧屋子,开眼看世界,我虽然是女子,但也应该学着适应新时代,追求进步!”
陆行一脸“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蒋明信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只有孙太太迅速入戏,深信不疑。
“好孩子,你可算是想开了!”
孙太太眼含泪光,动容不已:“林总统前段时间还呼吁社会大众破除旧俗、迎接新风,娘还想着要找你堂姐来劝劝你,没想到你自己看明白了!”
“嗯!”萧绰用力的点头,靠近蒋明信几步,象征性的挽住他手臂:“我跟明信一见如故,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感情逐渐升温,走到了一起……”
蒋明信看她的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钦佩了。
因为真的很少有人能把奸/夫淫/妇说得这么清新不做作了。
孙太太信了,不管是真信假信,反正她脸上一点疑惑和不解都没有流露出来,欣慰不已的同女儿说几句话,又客气的同蒋明信寒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等到陆老爷陆太太夫妻俩并孙老爷一起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陆行灰头土脸的站在一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孙太太亲亲热热的跟女儿和蒋明信说话,要不是他们都知道孙海薇是陆家的大少奶奶,只怕会以为这是岳母在同刚成婚的小两口寒暄,旁边陆行是个羡慕嫉妒恨的路人甲。
陆老爷跟陆太太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茫然——不是说老二抓了他大嫂的奸吗?
这氛围,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陆行见了爹娘,也觉得有人撑腰了,满脸委屈愤恨的走上前去,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陆老爷跟陆太太听后只觉得眼前发黑!
陆家的儿媳妇,居然在自家府邸跟人通奸,且还是在公公寿辰这样的特殊日子里!
陆老爷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当场撅过去,陆太太跟陆行一左一右将他搀扶着,又是喂水又是顺气儿,折腾了大半天,陆老爷恢复意识之后吐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门不幸啊——”
陆太太扶着丈夫,怒得面皮发红:“孙海薇,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把我们陆家的颜面放在哪里,又把我和你公公放在哪里?!”
萧绰伸出食指点在唇上:“嘘,闭嘴吧,再说就烦了。”
她看着陆家老夫妻,再瞥一眼难掩气愤的陆行,轻蔑道:“陆老爷,陆太太,大清早就亡了,你们也把过去的那一套丢掉吧。希望你们不要用自己的狭隘和自私,阻碍我追求属于我的幸福……”
陆太太气个倒仰,嘴唇哆嗦几下,刚要说话,萧绰就毫不犹豫的呛了回去:“陆太太,请你安静一点,现在是我的主场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找最好的律师,去司法部告我,我们痛痛快快大战一场。第二,闭上你那张继承自满清政府的封建嘴,等我的律师来跟你们对峙!”
“什么,我的律师是谁?”
萧绰大笑三声,嘲弄的看一眼满脸羞愤的陆行,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二少爷没告诉你们二位呢?我找的律师,当然得是信得过的熟人,除了留学国外、有牛津法律学位,现在在司法部任职的陆大少爷外,还能有谁?!”
陆老爷跟陆太太脑子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个炸/弹直接爆开了似的,瞠目结舌半日,才从这种令人窒息的羞辱中回过神来。
“孙海薇!”
陆老爷浑身都在颤抖:“你身为陆家的大少奶奶,在公公做寿的时候与人通奸,不羞愧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你的丈夫为你辩护免罪?!你简直,简直混账!”
萧绰两手环胸,神态自若:“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了,陆大少爷他可以拒绝的啊。很简单,只要他通电全国,承认自己是个两面派的伪君子,就此退出政府,不在人前露面就好了。这是他口口声声鼓吹的新时代,是自由文明、男女平等的新时代,没道理他可以追求幸福跟新式女友结婚,我就不能够跟志趣相投的人结合,共同
进步啊!”
她目露轻蔑:“要把我浸猪笼?可以,不过我得跟他在一个笼子里才行!一边说时代新风,一边说家门不幸,我还就实话实说了,你们家早就不幸过了,感情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醒醒吧,大清早亡了!”
陆太太还没说话,陆老爷这个封建余孽就抽过去了,陆行带着哭腔催促随从们:“快去找大夫啊!”
……
陆离接到通知之后匆忙开车回家,进门之后遇见熟人都没空打声招呼,将将靠近事发院落,就听见里边哭声叫嚷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异常。
他心头更急,快走几步小跑着进去,就见陆太太满脸恨不能生噬其肉的恨意,濒临崩溃,伸着指甲冲向孙海薇:“你这个淫/妇,我跟你拼了——”
陆离火急火燎的叫了声“娘——”
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轰然传入耳中。
陆离闭上眼睛,痛苦的捂住耳朵,脑中嗡嗡作响。
陆太太只觉一股巨大的热和力从身侧穿过,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回过神来之后她才感觉到耳边传来的疼痛,颤抖着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了一手血。
“啪嗒”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陆太太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认出那是自己今天佩戴在耳朵上的珍珠坠子。
她大梦初醒般扭头去看,就见身后的院墙炸开了一个甜瓜大小的黑洞,一颗子弹镶嵌其中,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冰冷光泽。
陆太太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刚才,孙海薇对她开了一枪。
惶恐,后怕,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陆太太两腿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继而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慢慢流下,濡湿了她身下的裙摆。
强烈的恐惧之下,她失禁了。
陆老爷尤且晕着,扶着他的陆行呆若木鸡,陆太太魂飞天外,只有陆离最快反应过来,眸光黑沉,锋锐的刺向开枪的人。
始作俑者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冷意,惬意的吹一吹枪口,饶有余裕的问他:“陆先生,刚才这种情况,司法上的解释,是不是叫做正当防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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