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戚老爷竟是齐叔。
佩兰和我寻了齐叔多年,竟未想到会在漠城重逢。
齐叔告诉我,当年他被杀手打伤了腿,四处躲藏,最后逃到大漠才躲过一劫。后来他跟着漠城的商队学习经商,创下了一份家业后,便派人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却始终没有音讯。
前日里我在街上看诊时,恰巧被他看到,时隔数年,我虽依稀还有小时的模样,但毕竟还是有许多变化,齐叔不敢贸然相认,便派人去打探我的身份。
知道我叫白沅之后,齐叔便更加怀疑我的身份,终是派人将我请到府上一探究竟。
我将齐叔扶到床边坐下,把他的腿抬起来放在膝上,按了按他的腿骨,发现骨头有些错位。
若是当时他的腿伤便得到医治,应是能恢复的,但现在骨头已经长合,实是无力回天。
“沅儿,没事,我找你来,本也不是让你为我看病,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齐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齐叔,佩兰到处在找您,我们传个信儿给她,也好让她安心。”
“好。”
我用银针之法缓解了齐叔的腿疾之痛,齐叔留我在府上吃了晚饭,问了我这些年的经历,我将佩兰的近况也告诉了他。
齐叔说他明日要跟着商队出城,待他回来之后,便跟我去青玄庄与佩兰相聚。
从齐叔府上出来时,天色已晚,还下起了雨,齐叔安排小厮送我回都护府。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莫轩撑着伞,在不远处站着。
我跟小厮道了谢,朝莫轩走去,他快步过来,将我罩在伞下。
“什么时候来的?”我抬头看着他。
“刚到。”
我无意中碰到莫轩的衣袖,发现湿湿的。
“怎么湿了?”我连忙摸了摸他的外衫,发现竟都湿了。
“来接你的时候还未下雨,这漠城的天气变化莫测,半道突然下起雨来,才去街市买了把伞。”
我低头思考了一番,这雨貌似是晚饭时下起来的,这么说莫轩至少在外面站了有半个时辰了,心里顿时又暖又酸。
莫轩将伞往我这边偏了偏:“咱们回去吧。”
我将伞推回去一点:“你都遮不住了。”
莫轩笑道:“本也淋湿了,无妨。”
我伸手挽住莫轩,紧紧贴住他:“这样靠得近一些,我们就都能遮住了。”
莫轩侧头垂眸看我,笑意盈满我眼帘。
回到都护府后,我连忙拉着莫轩去他房间。
背对着莫轩在柜子里翻找他的衣裳:“你得赶紧将湿衣服换下才行。”
找到衣裳后,我转过身,莫轩倚在门边看着我。
我走过去,将他拉到床前:“你傻站着干嘛,快换衣服啊。”
莫轩盯着我看了半天,我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
“那你看着我干嘛?”
“我只是在想,你要不要出去等我?”
脸颊窜上一股热意,我连忙将衣服塞到莫轩怀里。
“我,我,我出去等你,你快点换好。”
慌忙地奔出莫轩房间,又反应过来没有关门,反身回去关门时,看见莫轩正在解衣服。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手一拉,关门声响得惊天动地。
刚回房间没多久,小厮便送来一碗姜汤,道是秦宇恒有事与莫轩相商,嘱咐我喝下姜汤,早些歇息。
喝完了姜汤,我毫无困意,便将医书翻出来打算查查有没有能缓解齐叔腿疾之痛的法子。
看得太认真,连莫轩进屋我都未曾察觉。
“看什么看得如此认真?”莫轩坐在我身侧。
我将医书扣在腿上:“看医书。”
“你医术都这么高明了,还如此勤奋,挑灯夜读?”
“学无止境啊。”我学着莫轩平日的样子,挑了挑眉。
将医书收好放在床头,我转身看着莫轩。
“其实今日我有一件喜事,不,准确的说是两件喜事,还未告诉你。”
“嗯,说来听听。”
“你把手伸出来。”
莫轩将手伸到我面前,我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他手心。
“这是我今日的诊金。”
莫轩将金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我家阿沅果然能干,不过你大可不必如此辛苦赚钱,我还养得起你。”
“这不一样,我赚的不是钱,而是表明了我有和你携手前进的能力,爱情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努力就能完成的事业,步伐一致,才能走的长远。你跟我说过,希望我能为自己而活,而我也想告诉你,我不仅是你要守护一生的人,更是能陪你披荆斩棘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可能都是你保护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的肩膀虽不及你宽厚,但当你疲惫、难过时,也能让你依靠。”
莫轩静静地看着我,眼里盛满了柔情。
“阿沅,过来。”
我朝莫轩那边挪了挪,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片刻后将我揽进怀里,我听见他胸腔的跳动声,觉得既幸福又安心。
“还有一件喜事是什么?”莫轩伸出手与我十指交握。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齐叔么,就是在南宫家灭门之日带我逃过一劫的齐叔。”
“嗯,我记得,他是佩兰姑娘的父亲。”
“没错,他还活着,今日我去看诊的戚老爷便是齐叔。”
“哦?竟这么巧。”
我拨弄着莫轩的手指:“他当初为了躲避追杀,逃到了大漠,后来跟着商队来往于关内外,如今已是漠城首屈一指的富商了。”
莫轩用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安心了。”
“嗯,齐叔的腿受了伤,落下些病痛,我刚刚翻医书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缓解他疼痛的法子。”
“嗯,我懂。但是你要明白,尽人事,听天命,万事不可强求,更不可把事事都强加在自己身上。”
莫轩将我拉起来,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我用手抚了抚他戳过的地方,点了点头。
一连几日,莫轩和秦宇恒白日里都不在都护府,齐叔也跟着商队出城了。
漠城的白日阳光毒辣,我一个人在屋里翻看医书,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傍晚时分,我刚吃完晚饭,莫轩就回来了,他让我早些歇息,明早带我去个地方。
第二天吃过早饭,莫轩便骑马带我出了漠城,过了庸关,往西行了十里地,远远地便看见一片绿洲。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绿洲旁竟有两座坟。
下马后,莫轩牵着我的手缓缓走过去,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娘,你不是说,若我有了喜欢的姑娘,便将她带来让你看看么,孩儿今日便将她带来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闻言,我缓缓跪在莫轩身侧,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伯父伯母,莫轩他很好,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了。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陪伴他、照顾他,他开心时我陪着他开心,他失意时我让他依靠,再也不会让他孤单一人。”
莫轩转头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笑着侧头看他,回握住他的手。
莫轩的马名唤青烈,极有灵性,他让马自己先回去,向路过的商队借了一匹骆驼,我骑着骆驼,他在前面牵着。
第一次骑骆驼,俨是我性子再冷静,也不免有些新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莫轩回头看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也不以为意。
到了漠城城门口,我刚从骆驼上下来,便有一人纵马疾驰而过,险些冲撞了我,幸亏莫轩眼疾手快将我护在身后。
我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有些许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莫轩并没有和我一起回都护府,而是直接去了城楼找秦宇恒。
我刚回都护府喝了一盏茶,便有小厮传话说有人找秦宇恒,知道秦宇恒不在后,便点名要找我。
出府一看,竟是刚刚在城门口纵马之人,细细一看,此人额头和手臂都受了伤。
“白姑娘,草民是戚府的家丁戚唯,不知秦都护在何处,草民有要事禀告。”
“秦都护不在府中,你有何事寻他?”
“罗氐人劫了我们的商队和货物,他们放我回来报信,还请都护府出兵解救。”
我心头一惊:“齐……戚老爷也被罗氐人抓了?”
“老爷腿脚不便,虽有我们护着,还是没能逃出来,而且不止戚家的商队,城中近几日出关的商队都被劫了。”
“备马车,去城楼。”我嘱咐完小厮,连忙回房取了些治疗外伤的药膏。
坐在马车上,我一边询问齐叔他们被劫的细节,一边给戚唯上药。
到了城楼下,我们被守卫拦住,正一筹莫展之际,便看见莫轩和秦宇恒从城楼上下来。
“莫轩。”我大声唤他。
莫轩和秦宇恒示意守卫放我上去,因城楼上耳目众多,我只能贴在莫轩耳边将事情简要说明了一下。
莫轩示意秦宇恒回都护府商议,我们一行四人便赶回了都护府。
回去的路上,戚唯将事情详细说明了一下,莫轩看得出我担心齐叔,将手覆在我手上。
“你放心,罗氐人既能放戚唯回来报信,想必定是别有所图,人质是他们的筹码,他们不会轻易下杀手的。”
秦宇恒接着说:“莫轩分析的不错,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罗氐人意欲何为,在他们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商队众人应无性命之忧。”
回到都护府,秦宇恒立刻召集官员对此事进行商议,我不便在场,便带戚唯去大厅细诊。
边境已修睦多年,此次罗氐族突然发难,让都护府的官员都始料不及,商议从白天进行到黑夜。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仅为齐叔担心,也为商队百姓忧心,只盼他们能平安归来,再无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