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很静,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若烟没有多想,楚逸轩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很多人围着,在这方面,半点不像个帝王。
她想了想,脚步不自觉放轻,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若烟平日里其实极少来乾清宫,来也是在外面待的时间多,她目光兜转一圈,心下不禁感叹,楚逸轩当真是一位极尽节俭的帝王,不同于其他帝王的奢靡铺张,他更热衷于低调简朴,无论是穿衣还是宫殿陈设,都透着一股极简的性冷淡风。
他似乎格外偏爱深色调,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殿,竟找不出一个亮眼的装饰物,无一例外全是深色系。
黑沉沉的帷幕半掩着,若烟微一皱眉,心道这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也太玩忽职守了吧,份内职责都做不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撩开帘子,葱白的手指握着绸质帷幔,勾起垂着的弯钩准备挂上,无意一瞥,却突然愣住。
视线里,男人背对着她,漆黑墨发撩在肩上,衣衫半褪赤着上身,露出精瘦有力的腰身,因着不见天日,那皮肤白的晃眼,只是上面交错着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其中有一条新伤,伤口很深,鲜红皮肉绽开,看上去极为狰狞,像是被什么极为锋利且薄的武器砍伤,突兀的横亘在腰间。
不丑,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惑人。
若烟的手抖了一下,捏着的钩子脱落,撞在木柱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啪嗒”
若烟陡然回神,脸一阵发烫,赶紧挪开视线,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刚才那惊鸿一瞥,那伤口……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楚逸轩当时是怎么忍住没表现出丝毫异样的?
“滚出去。”冰冷的嗓音略有些沙哑,裹挟着沉沉怒气,携带着威压扑面而来。
若烟微怔地抬眸。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楚逸轩的耐心濒临告罄,他本来正在缠伤口,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本以为是进来换水的小太监,没想到对方却在那儿站了许久,身后传来炙热的目光,如芒在背,这让楚逸轩十分不悦。
这小太监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竟然敢不知死活地盯着他瞧!
李明德那个蠢货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沉喝了一声,背后那人依旧没有动静,他眼眸微眯,涌动着深沉的不耐,薄唇微启,最后一次警告,“想死么?”
若不是他现在的动作不方便转身,那人恐怕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一般人听到这话,绝对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告罪,求着他饶命了,然而他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逸轩拧着眉,内心一阵说不出的古怪,片刻后,柔软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
少女温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不紧不慢的响起,“陛下想让我怎么死?”
葱白的手指柔而软,指尖泛着浅淡的粉色,在琉璃盏的映衬下闪烁着莹润的色泽,分外好看。
楚逸轩偏头,眸光一滞。
若烟却有些讪讪,她刚才只不过被凶了两句,心中一时不快,这才想也没想,故意和他对着干。
而此时,掌心下炙热的温度让她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莫名有些不自在,心里升起埋怨,这人身上怎么这么烫!
原本对峙的气氛莫名也有些不对味起来。
若烟用力抿了抿唇,忽略掉心里的别扭,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方却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一般,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捏住她柔弱易折的手腕,她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只觉手腕一个用力,眼前天地来了个翻转。
等若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整个人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
楚逸轩盯着怀里的少女,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手,她挣了挣,没挣开,杏眸明亮,眼神又羞又怒,白皙的脸蛋迅速浮起一层嫣红,瞪圆了眼睛看他,咬着唇,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来。
他眼眸转深,嘴角翘起一抹笑弧,似嘲非嘲,嗓音低沉带笑,“就这点胆量,还敢问想怎么死?”
若烟被嘲的脸一红,下意识挣扎着要起身,“你放开我……”
他低头俯视着她,她仰望着他,这样的姿势就落了下风,一点气势都没有!
她刚挣了两下,但见楚逸轩微拧着眉,语气沉了下来,几分隐忍的模样,“别动。”
这该死的另人熟悉的台词!
若烟好歹也是看过那么多霸道总裁的纯洁少女,下面一句是不是就该“女人,别惹火”了?
她怒从心起,这狗男人,居然馋她身子!
呸呸呸!
顿时,若烟挣扎的更剧烈了,她仰着脖子一脸挑衅,颇有一种你不让我动我就偏要动的架势。
楚逸轩脸色白了白,眸光涌动着复杂,他低头,语气无奈,“别闹,再闹下去,我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若烟一顿,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自己的爪子,恬不知耻地按在人家的腹肌,啊不是,是缠了一半的伤口上,白色的纱布因为她的动作已经沁出了鲜红,简直触目惊心,丧心病狂!
若烟:…………
她飞快收回了爪子,脸色因为尴尬变得通红,语气讪讪,“对,对不起啊,你,你没事吧?”
她看了眼楚逸轩没什么血色的脸,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是多余。
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从楚逸轩怀里爬起来,然后先发制人开口,“知道受伤还乱动,你这不是登月碰瓷嘛!”
说完,她可算是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就是这厮故意碰瓷,才不是她沉迷男色!
楚逸轩被她堵的一噎,无语片刻,想到什么,挑眉瞧她,“你怎么来了?”
若烟想起正事,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袖珍瓷瓶朝他跟前一递,“喏,给你送药来了。”她说到这儿,脸上顿时流露出不忿的表情,低声嘀咕,“还叫我滚,早知道就不来了!”
楚逸轩盯着她仿佛能挂油壶的嘴,喉结滚动,眼底掠过一抹讶异,胸腔内沉沉的发烫。
他本来以为,经历过昨晚,她会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