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轩拧了拧眉,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她跟前,十分自然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没有碎片的地方落脚,头也不回地吩咐,“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说罢,便拉着一脸懵的若烟走进内殿。
“你怎么来了?”
若烟终于回神,抬眼对上他轮廓分明的俊脸,可能还染着怒气,显得有几分冷淡凌厉,不过漆黑的眼却是温和专注的,能清晰照见她的影子。
若烟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拢进衣袖,语气自然,“听说大司马进宫了,便来看看。”
手里乍然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空。
楚逸轩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她言语动作中无意透露出的几分疏离,尽管很淡,却依旧实打实的存在。
令他如鲠在喉,眼眸倏地一深,他强迫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语气淡淡。
“朕说过会护着你,你不信?”
若烟眸光怔怔看着他,在心里叹气,她语气柔下来,“我信,可陛下总不能一直护着我。再说了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心虚?我若真躲着不见,岂不是无端引人猜忌……”
他话音还未落下,被他冷淡强势的声音截住。
“朕可以。”
他皱着眉神情不悦,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是不愿意依靠他。
若烟有些懵,脑子里却突然浮现过刚刚自己说的话。
“陛下总不能一直护着我”
他回答她——
“朕可以。”
毫不犹豫,没有一丝迟疑。
还是少女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以后她会喜欢上怎样的一个人?
身为网瘾少女,若烟十分喜欢看小说,她羡慕书里男女主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羡慕他们彼此救赎,轰轰烈烈的青春,因为那是她没有的。
她最最羡慕的,还是来自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偏爱。
如果有一个人,也能给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就好了。
不可否认,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她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心动”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仅仅只持续了几秒,便被更强大的更复杂的情绪给淹没。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肩膀却蓦地被按住。
“软软。”他眸光深邃极富洞察力,似乎是想透过眼睛看到她的灵魂,声音哑下来,“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依赖我。”
若烟愣住,神情一阵恍惚。
从未有人这样直白清楚地告诉她,她可以依赖对方。
夫君?
她突然觉得惶恐,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也太陌生了。
它的份量太重。
事实上,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楚逸轩会对她产生这样沉重炙热的感情。
明明书里他对原主从未有过半分爱意,而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明确的感受到他是想过要杀了她的。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转变的呢?
若烟也不知道,可她明白,这份感情不在她的承受能力范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下意识想逃避,眼睫飞快颤了颤,脸上强撑起一抹笑,“好端端的,陛下您怎么提起这个……”
她避而不谈的态度,令他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眼眸漆黑如浓墨,胶着夜色,可就算是这样,也是有一簇光的,可现在,那簇光摇曳两下,慢慢熄灭。
就像天色拂晓时天际的寒星,随着黎明的到来,慢慢淡去身影,然后重新归于冷寂。
猝不及防,若烟的心抽痛了一下。
伴随着肩上一轻,她突然不可抑制地感到悲伤,胸腔被一股沉闷的气息填充,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扭曲的窒息感令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看见他的神色逐渐恢复冷淡,和面对外人时如出一辙的冷淡。
“皇后放心,朕会处理好这件事。若没其他的事,朕要处理堆积的政务了。”
她心底自嘲,原来她竟觉得,于他而言,她不是外人吗?
人总是贪心的,她见过他毫不保留的温柔,也就尤其不能忍受这样的冷漠。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呢?
难道不是她亲手把对方推开的吗?
若烟抿紧了唇低头,深吸一口气,嗓音略哑,“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他转过身去,没有吭声。
她袖中的手攥紧,拂了拂身,转身脚步很轻,一步步离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回头。
李明德没有想到若烟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惊讶,待他瞥见她微白的神色时,心底一惊,“娘娘?”
若烟扫他一眼,挤出一个笑,挺直了身子,语气平静,“本宫无事,先回宫了。”
她脚步有些急促,很快身影便化为一个小点。
李明德一阵纳罕,没道理啊,这还吵上了?
他觉出不对,转身进了殿,瞳孔一缩,“陛下!”
楚逸轩半撑着身子坐在台阶前,面上是一滩血,他面色苍白,嘴角殷红,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膝盖,不耐地睨过来,“闭嘴!一惊一乍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药。”他语气实在虚弱,骂人都没什么气势。
李明德心里一紧,老脸皱成一团,连忙翻箱倒柜找药,终于捏着一个药瓶狂奔过来,倒出一颗递给楚逸轩,“陛下……”
楚逸轩接过,皱着眉仰头服下,阴着脸扫他一眼。
李明德哭哭啼啼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过来,手忙脚乱爬起来,“水!老奴去倒水!”
他动作利落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眼睁睁看着楚逸轩喝完,他紧闭着眼,眉心还蹙着,李明德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唠叨。
“陛下,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吐血了呢?大夫都说了,您不宜情绪太激动……”
“还有,这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伤身体啊!”
他很愁,身为陛下跟前的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
吐血是最近出现的症状,太医说,是病症加重的体现,如不能尽早解蛊,过了这个阶段,药石无医。
那药起暂时压制作用,治标不治本,吃多了还伤身体。
他眼眶微热,心里泛酸,他的陛下,怎么就这么惨呢?
额角隐忍地抽动,楚逸轩掀眸冷冷扫他一眼,“舌头不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