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青梅竹马的如苑,还有一个真真切切的准新娘,虽是两个小女子,却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难题。
以往,处理起门派事务来,他每每都是快刀斩乱麻,从不拖泥带水,谁想到,碰到了情字,便栽了个大跟头。
该怎么办呢?眼看就到婚礼了,再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
不然,就按祝云说的,哪怕冒个险,起码试过,之后也不会后悔,更何况,现在如苑不知被爷爷送到了什么地方,纵使预想再坏,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青溪打定了主意,扶住祝云的肩膀说道:“你说的有理,不如,你陪我去一趟单家。”
说起来,他还是有些心虚,所以找个人壮胆。
“这?这种事,我一个外人怎能插手?要不是怕我的马儿惹祸,我今晚万万不会出来的。”
祝云看得清楚,自己身份尴尬,一步不慎,就会给空山派带来麻烦,到时候,自己想继续待在那里都是个问题。
可青溪拽着他不肯撒手,硬是要带他一起,二人争执一阵,突然听到对面有些声响,立即牵着马走开,万一被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一来,祝云被迫跟着他走出好远,不想再跟着也不行了。
“我最多跟你上门,单家我是不会踏进去的。”
这便是他最后的坚持。
“哎呀,快走吧。”
青溪牵着马,祝云跟在一边,向着北方前进。
祝云已经知道单家离得也不算远,若是能人手一匹金鬃马,自然能很快到达,但他们只有一匹马,驮不下两个人。
青溪有求于他,便把马让给他,自己打算快步追随。
祝云却谢绝了他的好意,干脆和他一起走着。
很快就到了单家,从气派的大门就能看出绝非一般人家。
门口把守的人有认出青溪的,还在纳闷大婚在即,新郎官为何大半夜就来了。
青溪只说让去通报单家家主和小姐,把守见他神色凝重,不敢拖延,立刻就去禀报。
等了一阵,才有人把他迎进去。
祝云远远地看着,不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只是为青溪捏了把汗。
青溪一路进到里面,颇受礼待,单家上下都已将他当准女婿一般看待,无论是谁,都对他一脸和善。
进了厅门,便看见单雄正襟危坐,却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一看就是睡梦中被叫醒的。
“青溪,怎么来的这样急?可是婚礼筹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单雄是单若若的爹,单家的大家主,青溪的准岳丈。
青溪扫视一圈,并未看见单若若。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鼓足勇气,对单雄说:“单伯伯,我有话想单独同您说。”
“哦?”
单雄不解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不过还是照他说的,让下人都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单雄喝了口水,向旁边的椅子一指:“坐下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溪见无旁人,屈膝跪下:“单伯伯,和若若的婚事,我恐怕要食言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单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青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谢罪。
“你是说,你不想结这门亲事?”
单雄重复一遍,眼睛瞪得浑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凌云派的小子竟然敢拒婚,还是在婚礼的头两日。
“是,单伯伯,是我对不起若若。”
青溪横下心,这事再也不能拖了,就是被单雄一掌劈了,也好过撑过婚礼才对若若坦诚相待。
“砰!”
单雄朝着桌子就是一掌,实木桌子登时裂成了两半。
“岂有此理!凌云派的继任者一直都是和我们单家联姻,这可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你今日上门来退亲,欺人太甚!”
单雄越说越气,若是有心退婚,为何不早说,为何事到跟前才想着开这个口,分明是瞧不起单家,更是要让若若颜面扫地。
若若可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如珍如宝地呵护着,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这门亲事他还是多番考察了青溪的人品才落定的,若若早就对青溪芳心暗许,他这个当爹的怎会不知。
只道若若有了好归宿,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竟会在婚礼前日被拒婚,还是挑着半夜三更,实在是羞辱。
真是恨不得一掌劈了他。
单雄越说越气,不自觉地扬起手臂,青溪的生死就在转瞬之间。
一道黄色身影突然闪出来,横在他和青溪之间,正是若若。
她一直躲在帘后,想偷偷听听青溪要对爹说些什么,更是为着婚礼前新人不见面的避讳,这才没随单雄一起出来。
听到青溪说要退亲时,她后退两步,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她心里,早将青溪当人一样对待。每每去凌云派拜访,她总是找机会和青鸾待在一起,就是因为知道青溪青鸾兄妹最是要好,她便有更多的机会能见到心仪的他。
青溪虽然面上总是淡淡的,但若若从未多想,只以为他是面冷心热,抑或是不好意思,一心一意地等着和他成亲的大喜日子。
没想到,他漏夜前来,竟是为了退婚。
这话无异于千斤重石,一下子击碎了她的心。
所有对于爱情的向往和憧憬瞬间化为泡影。她痴痴地在帘后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却听前面又传来爹的声音:“你是奉了玉昌长老的令来的?”
青溪立刻否认:“不!爷爷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要来的。”
“照这么说,玉昌长老对这门婚事并无异议。”
单雄神色稍解,若是这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是,不过……”
青溪怕他误会,意欲解释,却被他截住话头:“不过什么?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退亲就退亲,哪有这般道理?”
“我……”
青溪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单家联姻是凌云派一贯的规矩,背后还有一样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凌云派的武功只有和单家的武功相互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凌云派和单家各有武学家传,每一任继任者所习功法皆有不同,唯有两家的继任者结为夫妻,方能够心意相通,坦诚相待,达到融合两家武功的最高境界,才能为后辈创造更坚实的后盾。
这也是玉昌长老坚持让青溪履行婚约最重要的原因。
凌云派虽然以前颇有威望,但江湖中群雄并起,凌云派的继任者若再不奋起,整个门派很快就要被湮没在风沙之中。
在他的眼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与整个门派的兴衰相提并论,至于青溪所说的感情,真爱,更是不值一提。
他本想着青溪一贯稳重,以送走如苑为代价,必定会让他回心转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青溪竟会公然违逆他的意思,还敢跑到单家去退亲。这都是后话,青溪鼓足勇气说完一切,也已经预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不成功便成仁。
此时不勇,更待何时。
单雄看他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若,他的掌上明珠,容貌秀丽,武艺高强,又落落大方,哪一点配不上他青溪,他居然要这么嫌弃。
想的心里恨极了,那掌便朝着青溪的颈子劈下去,万没想到他竟被若若挡住了,急忙收掌,收的太急,咔嚓一声,响起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爹,你怎么了?”
若若看他受伤,立刻到他身边帮忙查看。
“单伯伯,我来帮你接骨。”
青溪也急忙起身,要施以援手。
单雄啐了他一口:“呸,快滚!”
若若见青溪受辱,心里发疼,制止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善雄见女儿还在为负心汉说话,气得嘴唇发抖,顾不得伤到的手臂,恨恨地剜了青溪一眼:“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退婚?”
“我自己已有了别人,再装不下第二个的。”
青溪见到若若,反倒比刚才更慌乱,毕竟她才是正主,是这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心里虽抖,却也一次说了出来。
看着若若明亮的眸子,他无法说假话来骗她,不如撂了实情,让她早点死心,这样才不会耽误她的终身。
单雄听完这个理由,恨不得立即去拿刀,砍鱼肉一般剁了青溪这小子,若若却变得出奇的冷静,她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细声细语地说:“爹,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我单若若才不稀罕!明日就请您去回了玉昌长老,说这门亲事不做数了。”
单雄以为女儿吓傻了,赶紧劝道:“女儿呀,这可不是小事,还得从长计议。”
若若却凄然一笑:“爹,你觉得,和一个不爱我的人成亲,会是一件好事吗?”
一句话就把单雄问住了,他是单家上一任的继任者,也是遵从老祖宗的规矩,娶了凌云派的女子,但他真心爱的却是若若的娘。
家里有几个女人的滋味,他不是没有尝过,若若的娘文弱多病,又没有家世撑腰,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但单雄却念了她一辈子。
另外的妻房何尝没有怨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