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孙子不归家,聂老爷子戎马一生,虽有时会伤心惆怅,但一想到孙子走这条路,又觉得伤心惆怅都不足一提。
至于柳家这个丫头,聂老爷子一直都知道她性子刚强,孙子跟她在一起,总要让她一步。
幸好在最重要的选择上,孙子选择了该走的路,并没有因为这个丫头而放弃。
但这也不妨碍他觉得柳烟是在一个市侩的商人家庭里长大,在大是大非面前想法还是短浅。
所以当初逼着柳老头签下协议,这几年两家确实没来往,柳烟进入柳氏成为负责人的事情他倒也听说,而这丫头跟他也从没碰过面,仿佛就真的跟聂家从没关系一样。
她是挺狠的。
聂老爷子沉默几秒,说:“柳烟,别忘了还有协议。”
柳烟笑了笑,说:“老爷子,我敢给,你敢要吗?”
聂老爷子一顿,脸色沉了几分,协议里有一条毁协议的惩罚,便是柳氏的半壁江山,柳家是商人,企业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又怎么会舍得让出来。
而聂老爷子从来就看不上这些,聂家也不是没有孩子在商界,他不稀罕。
柳烟接着笑道:“老爷子,你的协议只能震慑我爷爷,震慑不了我,我跟聂攰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的态度是我做事情的决定。”
总而言之话里意思,你的协议对我没用。
聂老爷子脸色更沉,“既然震慑得了你爷爷,你难道不在乎你爷爷吗?”
柳烟在那头沉默几秒。
接着,她说:“聂老头,你还是一样讨厌。”
她嗓音很轻。
聂老爷子:“……”
“挂了,我这就把手机还给你孙子,让他立马滚出我家。”柳烟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聂老爷子呆愣住,什么?聂攰在柳家?他去柳家干什么?
能干什么?
想想都知道了,从他策反郭秀影那一刻起,他就亮了他的态度,所以他并不在乎聂老爷子知道他去了哪儿。
聂老爷子:“……”
挂了电话后,柳烟把聂攰的手机扔在茶几上,眼眸看向正在敲笔记本的男人,他临时需要跟林丰阳线上谈话,所以借了柳烟的笔记本。柳烟支着下巴看他,“听见了吗?”
聂攰敲着键盘,说:“我忙完就滚?”
“现在吧。”
聂攰掀起眼眸,看过来,柳烟挑眉长腿交叠地看着他。聂攰没应,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笔记本屏幕。
柳烟啧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手机,开了个消消乐玩儿。玩了一会觉得无趣,随即放下长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说道:“等下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然后你就走吧,免得你的好爷爷试图要去我爷爷那里告发我。”
“过来。”男人嗓音低沉,喊了一声。
柳烟:“才不呢。”
聂攰再次抬眼,“阿烟,别闹。”
柳烟:“……”
“过来。”
柳烟转过身子,看着他,聂攰眉梢淡淡地看她。柳烟视线扫向他跟前的笔记本,想了下,道:“不,笔记本都不能给你用。”
说完,她走过去,白皙纤细的手去拿笔记本,下一秒,男人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拽,柳烟跌坐在他的怀里。聂攰圈住她的腰,垂眸继续敲着笔记本,道:“算我跟你借,要多少钱你等下算一下。”
柳烟挣了几下,没挣开。
她说道:“你爷爷说什么,你感兴趣吗?”
聂攰:“我已经猜到他说了什么。”
柳烟冷哼:“我爷爷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聂攰搂紧她,“我知道,等下我就走。”
柳烟没应,她就坐他怀里,随意扫了眼笔记本,上面是一个地形图,估计是什么地方的。
这是他的工作,柳烟挪开视线,肩带从一旁滑落,聂攰余光扫到,又给她拉上去。
柳烟偏头看他,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对视着。聂攰突然低头凑近她脖颈,“别看我。”
柳烟啧一声,还是抬手圈了他脖颈。
聂攰下巴微抬,吻落了她眉心。
他低声道:“对不起。”
柳烟神色缓了些。
几秒后,她靠着他肩膀道:“你看看聂老头都说了什么,气死人了。”
聂攰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
柳烟沉默下来,也伸手搂着他的腰。聂攰便抱着她,一边敲着键盘,抱着抱着,发现肩膀上的女人呼吸韵长,她睡着了。
聂攰动作放轻很多,最后他给林丰阳发信息:“要不明天再弄?”
林丰阳:“怎么?要睡了?”
聂攰:“她睡了。”
林丰阳:“……你小子。”
林丰阳:“去吧。”
聂攰把页面清楚干净,然后合上笔记本,挪到一旁,他一动,柳烟便反射性地抱紧他的腰,睡得很熟。
聂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随后他抱起她换个地方,靠到床头,他调了下床头灯,调暗了些。
清晨。
柳烟打个哈欠,有些迷糊地睁眼起身,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躺了一个晚上,男人此时闭着眼,下颌线分明,柳烟揉揉脖颈跟手,指尖在他眉心描绘,聂攰睫毛动了下。
柳烟问道:“昨晚怎么不躺着睡?”
聂攰睁眼,清早起来,他有几分倦怠感,定定地看着她,随后手臂用力,把她又抱紧了些。
他说:“躺下不合适。”
柳烟一听,啧笑,“那你一个晚上这样睡,累吗?”
聂攰:“不累,你呢?”
柳烟当然也不累,她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他还抱着自己,长腿她都搭在枕头上,确实一点都不累。
她从他怀里起身,说道:“我先回房了。”
聂攰松开她。
柳烟抓抓头发,朝门口走去。说是清晨,其实还早得很,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二楼的小客厅很安静,柳烟先去了书房,把昨晚的监控稍微剪一下,虽然老爷子几乎不看监控,但还是要注意些。
忙完后,她便回了房间,洗漱洗脸换衣服。
八点出头,她穿着套装,从楼上下来,结果餐厅空无一人,柳烟一愣,问道:“爷爷呢?”
陈姨端牛奶出来,笑道:“老爷子说想吃茗轩的早茶,聂先生带他去吃,老爷子知道你不想去,所以没叫你。”
柳烟:“……”
啧。
她拐去餐厅坐下。
与此同时,聂攰扶着老爷子进了茗轩的门,选了一个位置坐下,这地方十几年来一直没变,以前聂攰跟柳烟就经常陪着柳老爷子来吃。坐下后,聂攰拿出手机,编辑。
聂攰:几点去公司?
阿烟:干嘛呢?
聂攰:给你送吃的。
阿烟:哼。
聂攰:别生气,爷爷是考虑到你现在可能不喜欢我。
阿烟: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喜欢你啊?
聂攰:我喜欢你就好了呗。
阿烟:……
柳老爷子拿餐牌,划了几个,又交给聂攰,聂攰接过来,抬笔画了好几款,柳老爷子看到,神色复杂,都是孙女喜欢的。聂攰把餐单递给服务员,对老爷子说道:“等下给阿烟打包一些。”
柳老爷子神情更复杂。
六年了。
他对柳烟的喜好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不爱,怎么会记。
就是爱着,才会牢牢记住。
柳老爷子一边倒醋一边说道:“烟儿九点就得去公司,来不及了,没必要打包。”
聂攰:“我送她公司去吧。”
柳老爷子看聂攰一眼,男人铁骨铮铮,却对孙女舔成这样,行吧。柳老爷子不再说话,不一会儿,服务员送了餐上来,一小笼一小笼,柳老爷子拿起筷子一吃,感叹味道还是一样。
有时吃的就是这个味道,回忆的味道。
一个小时后,吃完早茶,聂攰送柳老爷子回本家,柳烟果然已经去公司了,聂攰扶着柳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随后说道:“爷爷,多谢你一晚的收留。”
柳老爷子摆摆手,“行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话柳老爷子说了三遍了,聂攰笑笑,捞起桌上的车钥匙,又提着那袋打包的吃食,说道:“我去一趟柳氏。”
柳老爷子:“…去吧。”
“她不一定见你。”
聂攰挑了下眉,没应,转身出门。看着聂攰的背影,柳老爷子神色若有所思,他喊道:“小陈。”
陈姨哎了一声。
柳老爷子:“你觉得这孩子好吗?”
陈姨跟着看出去,看着高大的男人上了车,小心地把打包的东西放在副驾驶,随后启动车子。
开了出去。
陈姨说:“聂先生除了选择走那条路,什么都好。”
柳老爷子眯眼。
这时,家里电话响起,柳老爷子回神,伸手拿起话筒,喂了一声。许久,那头一道很低粗粝的嗓音传来,“柳老头。”
柳老爷子一愣,下一秒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他冷笑,“老聂,好久不见呐。”
“你可好?”
聂老爷子:“一直都不错。”
“是吗,那可真好。”
聂老爷子接着道:“柳老头,你是不是嫌现在家中钱太多,要散散财?”
柳老爷子顿了下,眯眼,随后想到两个人之前签的协议,他的意思是自己违反了协议吗?
柳老爷子冷笑了声,“我看是你们要让地出来,今天的形势你还看不明白?我告诉你,你孙子昨晚在我家住下的,一大早他亲自给我孙女送早餐去了,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吧,我孙女是有未婚夫的,你说,是谁打算违反协议?”
聂老爷子:“……”
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柳老爷子:“你与其跟我在这废话,不如打个电话让你的孙子消停吧。”
聂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