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要睡好

林强的夜间体能训练已经连续进行了三天。

唐晓晨由于是在上铺靠墙的位置，所以他在做俯卧撑的时候都是偷懒，靠墙一侧的那条腿是跪在床上的，做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房间里微弱的手电光让林强根本没有发觉。

但偷懒归偷懒，睡觉的时间总是不够。

每晚都是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到允许睡觉时已快夜里十一点，第二天早上又是五点一刻起床。而且这几天白天训练时，林强比以前更加严格，想偷懒都不行。

到了中午也不能休息。

从新兵连第一天开始，中午休息时间就不允许睡觉，要么练习整理内务，要么复习上课的笔记。只有班长可以睡午觉，副班长还得盯着新兵。

看着班长呼呼大睡，新兵们心里虽有不满，但也只能这样熬过中午休息时间。

然而这几天中午对二班的新兵们来说更是难熬。有的一坐下就睡着了，然后一个踉跄惊醒过来，赶紧继续整理内务或者看笔记；有的实在怕自己撑不住要睡觉，干脆和王晓告，主动要求到外面自己加练队列动作。

唐晓晨当然也撑不住。

之前中午休息时间他大多都是在练习整理内务，他也不想拖二班的后腿。但这几天这么一折腾，今天中午他实在不想整理内务，因为一坐下眼皮就打架。复习笔记更不行，拿着本子一低头直接就能睡着。

感觉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咬咬牙和王晓告：“副班长，我也去外面加练。”

王晓明看看唐晓晨，有点不相信。这个最近明显训练不认真的人也要求上进了？

“你也要求加练？”

“是！我要求到外面加练。”

王晓明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唐晓晨，又拿出了上政治课的语气：“嗯，不错！知道自己最近训练效果不好，主动要求加练是好事。但既然练就要好好练，不能懒懒散散。”

唐晓晨听了王晓明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想笑，困意稍稍缓解了一下。他扎好腰带，来到了营房外面。

窗户外，江浩正和另外一个新兵在相互练习。

看见唐晓晨也来了，江浩冲唐晓晨挤了个眼，悄悄问：“你也撑不住了？”

唐晓晨站在了江浩旁边：“是啊，实在撑不住了，再呆在房间里我能昏过去。”

江浩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扭头，发现王晓明正在窗户那盯着他们，吓得赶紧甩开膀子练习齐步走。

唐晓晨哪有心思训练，只是觉得站在外面困意少了许多。他陪着江浩和另外一个新兵在外面随意训练着，消磨着中午时间，心里却一直在想着今后怎么办？总不能天天中午跑出来加练吧？虽然困意没了，但不停地走来走去还是累啊！

唐晓晨想到了张海生。上次因为吃不饱的事张海生和他谈过一次话，他觉得连长要比班长好说话，更何况连长对他这个大学生还是有些另眼看待的。他抖胆决定今天晚上找个机会向连长反映反映。

晚上室外体能训练结束后，新兵们都在洗漱。

唐晓晨在去洗漱间的路上看了一眼连长的房间，然后迅速洗漱完毕，回去的时候趁着班上新兵不注意，转身来到了张海生的门口。

房门开着。

房间里，张海生背对着门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因为怕其他人听到，唐晓晨在门口只是轻轻地喊了声：“报告！”

张海生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是唐晓晨，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慢慢合上笔记本，说了声：“进来！”

唐晓晨规规矩矩地走进了房间，站在张海生面前。

张海生没有让唐晓晨坐下。

“你有什么事吗？”

“报告连长！我想反映一下我们班晚上熄灯后搞体能训练的事。”

张海生眉头一皱，看着唐晓晨，停顿了一会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唐晓晨没想到连长会这么说，原先想了半天的话有些接不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反问道：“连长，你知道这件事？”

张海生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班整体体能不行，确实需要加强训练。”

唐晓晨隐隐感觉到连长的语气有些不对，但他还想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连长，你说得对。我们班在体能上确实需要加强训练。只是大家对加练的时间有想法。这几天班长每天熄灯后让大家加练，一练就是两个小时，第二天还要起得比别的班早去打扫厕所。因为晚上睡不好，所以这几天我们白天都没有精力，训练效果也不好。”

“是吗？”张海生边说边往门口走，他把门关上后，又回到桌前，拿起笔记本狠狠地往桌上“啪”地一摔：“你给我站好！”

唐晓晨吓了一大跳，只见连长那张白净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从来没见过连长发这么大脾气，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张海生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但明显表露出愤怒：“你很牛嘛！跑我这来打班长的小报告了！怎么，班长让你们训练你有意见了？新兵连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开始叫苦叫累，那后面还有两个月你是准备当逃兵了？”

唐晓晨一听赶紧回答：“报告连长！我没有这个想法。”

“我看不一定。这点苦都受不了，接下来的战术训练你还不哭爹喊娘！”

唐晓晨刚想再说话，张海生挥手制止了他：“你给我闭嘴！不要在我这耍嘴皮子。你以为你是大学生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学历不能代表一切，更何况在部队政治、军事素质是第一位的。你再看看你，体能训练明显落后其他人，内务上更是全班倒数，特别是最近在队列训练上也明显退步。再这样下去，你身上这个大学生士兵的标签不是荣誉，而是成了别人的笑柄。”

唐晓晨听了一声不吭。

张海生继续训斥着：“你以为就你们班长在给你们加练？我告诉你，其他新兵班都在利用中午和晚上的点滴时间在加练，不管是队列训练还是体能训练，大家都卯足了劲在比拼。新兵连熄灯后加练体能训练是我们连的传统，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训练时长、什么时候结束由各班班长自行决定，连里不作统一要求。新兵连就三个月时间，不打好基础以后下连队有你苦吃。”

唐晓晨表面上还是一声不吭，心里却有些后悔。

由于新兵管理严格，平时很少有机会和其他班的新兵交流，所以之前他确实不知道其他班晚上也在加练体能。现在听连长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了。

张海生余怒未消：“你不去想想自己的弱点和短处，却跑到我这来告状，其他新兵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你真把自己看得与众不同了是吧？是，你是大学生，团里连里都比较重视你。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平时也在关注你。知道你进来之前我在写什么吗？”

唐晓晨摇了摇头，仍一声不吭地站在那。

“就你最近的表现，我准备找你谈一次话，笔记本上写的是我想谈的重点。这倒好，我还没找你谈，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张海生抬手看了看表：“现在离熄灯还有点时间，你坐我床上吧，我再和你谈一会儿。”

唐晓晨还是站在那没动。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张海生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转身坐在桌前。

唐晓晨笔直地坐在床上，但只坐了一半屁股，没敢全坐上去。

张海生问唐晓晨：“最近你表现怎么样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我知道，最近训练我有些放松自己了。”唐晓晨没敢用“不认真”这三个字。

“说放松是客气了，是很松垮、很不像话。”张海生立即纠正：“这段时间在队列训练上你被班长纠正的最多，但你就是给人感觉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没有能力练好所以破罐子破摔？我看不是。”

说到这里，张海生看了看笔记本：“你是态度上有问题。我帮你分析了下，自从团政治部主任找你谈过话后，新兵连就出现了一些传言，我发现就从那时候起你思想上开始有波动。那些传言我也听到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这回事！”

听到这，唐晓晨瞬间有种重重失落的感觉：“看来自己想多了！”

“团里和连里对你比较重视，是因为你是我们团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士兵，但你不能因为这种重视就迷失了自己。如果你在新兵连的三个月时间里处处表现糟糕，没有一个地方能体现出大学生士兵的优势，那团里和连里凭什么还要重视你！”

说着张海生停了一下，然后问唐晓晨：“知道团里为什么把你分到团指挥连吗？”

“不知道。”唐晓晨摇摇头。

其实唐晓晨心里是琢磨过的，团指挥连虽然是连级单位，但却是直属团部管理，重要性不言而喻，新兵连分配到这里也是体现了对自己的重视。

但他现在被连长训得抬不头，实在是不想多说话。

“你真的不知道？”张海生有点不相信：“那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是大学生，所以团里特意把你分到我们团指挥连，等新兵连结束后，连里会把你安排到知识要求高、专业性强的班排锻炼，就是想让你在基层打基础、学专业、锻炼成才。你不要相信那些传言，基础都没打好，哪能一步登天？你想想，就算新兵连一结束把你分到团机关，但你对部队、对基层都不了解，你能干好机关工作？你说是不是？”

这次唐子涵点了点，他觉得连长分析得有道理。

“所以我希望你能赶紧转变态度，先脚踏实地当好新兵，把自己政治和军事素质锻炼好，再加上自己的学历优势，努力在新兵中脱颖而出，这才是大学生士兵应有的样子。”

“是！我知道了！”唐晓晨诚恳地向张海生表态：“这段时间我确实想法有些多，而且有些想法是不对的，影响了我的训练。谢谢连长及时提醒我，请放心，我一定会转变态度，认真训练，不辜负各级领导对我的关心。”

张海生听了微微笑了下：“你这张嘴确实会说，希望你说到做到。对了，上次和你谈话的时候，你说自己在学校里经常发表文章。我觉得这也是你的一个特长，你可以写写新兵连的一些见闻和感受，在团里的内部刊物上发表发表，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是！”唐晓晨心想连长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当然他现在想的是等新兵连结束后在指挥连里打好基础，再通过发挥自己的文字特长让自己脱颖而出。他相信他的这个大学生士兵标签不是白贴的，团里对他的重视不是虚的。

“好了，快熄灯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快回营房准备体能训练吧。”

“是！”唐晓晨迅速从床上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走，又停在那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张海生不知道唐晓晨又想搞什么鬼。

“连长，今晚我找你谈话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唐晓晨心里不安地望着张海生。

“知道了！”张海生笑着打开了门：“你放心，今天的事我谁也不会说，你们班长也不会知道。你看，都快熄灯了，外面没有人，不会有人看到你现在从我这出来。”

唐晓晨也笑了：“谢谢连长！”

他长舒了一口气，迅速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