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终有离别

说行动就行动。第二天一早，孙刚和郭明亮就向各自站长申请外出购买学习资料。

朱伟和刘镇有些诧异，孙刚和郭明亮整天想着年底退伍，怎么突然要外出买学习资料了？不过，这对人员思想稳定来说是好事，想学习、求上进总是没错的。所以，两个站长立刻向营里报告。

但孙刚和郭明亮的申请都营里被驳回，理由是年底各项训练和事务繁重，人员无特殊情况一律停止外出。

孙刚和郭明亮也没太多失望，心想反正今年走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外出。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初的一天，中午起床后，营里通知召开全体人员会议，大家都已猜到应该是宣布退伍人员名单。

许杰和夏威因为知道自己去留已定，反而替孙刚和郭明亮悬着心，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

孙刚和郭明亮两个人心里自然清楚，所以表现得十分镇定。

唐晓晨还开玩笑说他们两个心理素质过硬，大事面前稳如泰山。

等张健宣读完退伍人员名单，唐晓晨、许杰和夏威都替孙刚和郭明亮高兴——终于可以如愿以偿退伍回家，却发现孙刚和郭明亮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完全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而张健则像导演了一场剧情大反转一样，得意地看着他们两个。

孙刚和郭明亮这才明白，教导员给他们玩了一出计谋，两人既激动又有些愤恨地看着张健。

散会后，张健特意让孙刚和郭明亮留下。

“惊喜还是惊讶？”张健笑着问他们。

“都有。”孙刚终于从这两种状态中回过神，心里突然有了即将离开部队的不舍。

郭明亮的心情和孙刚一样，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张健：“教导员，关于我们俩退伍的事，那天夜里你是故意说的反话？”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张健放下了教导员的架子，一手搂着一个人肩膀拍了拍，“不让你们彻底死心，不知道你们还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想你们退伍的时候，背着部队处分回到地方。”

孙刚的眼睛有些湿润，既有真情的感动，也有即将离别的伤感，他真诚地说：“谢谢教导员！”

张健又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好了，这几天准备准备，和战友们好好告个别。两年时间虽然不长，但在部队的这段经历和这份战友情将成为你们永久的记忆！”

当铁了心想退伍的时候，心情是焦急的；但当真正面临退伍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接下来几天，即将退伍的老兵把军装上的肩章、领花卸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孙刚和郭明亮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新兵授衔之前的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真的快！”孙刚感慨着。这几天，他向一站站长朱伟借了相机，整天找人拍照片，胶卷用了一卷又一卷。

郭明亮则拿着营里发的纪念册找教导员、副营长以及发射站的所有干部战士签字留念。

这天上午，离队时间安排通知下来，一营的孙刚和郭明亮等八个退伍士兵明天中午吃过饭出发。

晚上，唐晓晨把孙刚和郭明亮喊到三站战士房间，又把许杰喊过来，说是大家再最后聚一次。

自从正式宣布了退伍名单后，即将退伍的老兵便不再参加营里的任何训练和事务。营里每天晚上除了安排必要的工作外，不再安排其他活动，就是空出时间让大家相互聚聚，道个别。

孙刚和郭明亮已经各自在本站聚过，他们这批大学生士兵也分别在一站和二站战士房间单独聚过，所以今晚就来到三站战士房间聚会。

唐晓晨和夏威早就把桌子搬到房间中间，又用几个矮柜当凳子，桌子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

唐晓晨让林辉一起参加，林辉说你们大学生聚会我就不掺和了，晚上营部会议室开放，他跑去看电视去了。

现在，五个人围在一起坐着，喝着饮料，表面上有说有笑，其实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离别的伤感。

许杰突然冒了一句：“这也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唐晓晨责怪他：“别胡说八道，搞得这么伤感！”

夏威也说：“就是，他们两个是退伍，又不是失联，回去后可以写信，还可以电话，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但说完，自己的眼睛倒开始有些红了。

孙刚只顾磕着瓜子，没说话。

郭明亮情绪受到了感染，举起手中的饮料说：“来，为我们曾经的集训队一区队四班，干杯！”

“干杯！”所有人都举起了饮料。

这时，刘利敏带着徐广明和耿远推门走了进来。

“我们也来凑个热闹！”刘利敏来到夏威身边，夏威赶紧把身子往边上挪，腾出半个位置。

徐广明则坐在了许杰的旁边：“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耿远看了看，默默地坐在了郭明亮的旁边。孙刚看了耿远一眼，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吭声。

徐广明感慨万千：“看着现在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我们刚到集训队的时候，想起了我们曾经的四班。”

刘利敏也感慨地说：“还真是怀念那段时间，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一起侃大山。”

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唐晓晨他们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着。

耿远坐在那插不上话，感到有些尴尬。

孙刚注意到了，他犹豫了半天，对大家说：“别老说四班了，也谈谈后来的事。对了，你们还记得今年年初外出挖光缆吗？”

“当然记得！”郭明亮先接过话题，“就那次挖光缆，我感觉我把一辈子的活都干完了，太累人了！”

孙刚看着耿远说：“因为我们之前从没挖过光缆，所以那个时候耿排长不停地指导我们，在这我要谢谢耿排长！”

话一说出，现场空气瞬间凝固了！

除了徐广明，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孙刚。他们根本没想到孙刚会突然提这个，不明白他到底想搞什么明堂。

耿远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恶狠狠地瞪着孙刚，随即起身就要离开。

徐广明见状一时懵了，他把耿远拉住，然后看看孙刚，又看看耿远：“怎么回事？”

刘利敏小声责怪孙刚：“你们明天就要离开部队了，耿排长好心来和你们叙叙，你这时候提挖光缆的事干嘛！”

孙刚突然站起来，朝耿远深深鞠了一躬，说：“耿排长，正因为明天我就要离开，所以我趁这最后的机会，就那件事向你郑重道歉！那时我讨厌你整天说我们挖得不行，所以故意用那本书陷害你，对不起！”

耿远两眼瞪得更大了，直直看着孙刚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家伙，真是够绝啊！当时真是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我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没有把这事扩散出去。”

孙刚被耿远突然这一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继续道歉：“我当时没想把事情闹大，就想报复你一下，让你以后少管我们。”

耿远坐了下来，仍然笑着：“你这家伙能在离开前替我平反，还算你有良心。坐吧，我原谅你了！”

徐广明在旁边听了更糊涂了，他急着问刘利敏到底什么事情。

刘利敏见气氛已经缓和，便把那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广明笑着指着孙刚和唐晓晨他们：“你们这帮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在四班的时候，由我和刘排长一起管着你们，看来你们在背地里也没少骂过我们！”

既然孙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作为“帮凶”，唐晓晨、夏威和郭明亮也纷纷向耿远道歉。

许杰说虽然自己当时在营里带新兵，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后来知道了真相，没有替耿排长“平反”，所以也要向耿排长道歉。

事情既已过去，也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现在又是在即将离别的时候，所以耿远确实原谅了他们，还详细问他们策划的过程，说到细节的时候又是一阵哄笑。

孙刚和郭明亮在部队的最后一次聚会，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