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戏台,台上的人一身贵妃的行头,挪步之间,丹唇轻启,吐出几句温润之词。
水袖摆动间,台下的人连连喝彩。
“二郎唱得真好。”小竹子不由得鼓起掌来。
“这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也不知道害臊。”谢至存猛然收起了手中的扇面,眉头皱起。
小竹子见状便瞬间闭了嘴,这大郎看不惯二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走,回府。”谢至存不愿再看下去,便要转身离开。心道,若是阿爷知道谢修昀又出来唱戏了还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一场戏毕,修昀向众人行了一礼,笑面盈盈,甩动着水袖下了台。方才入了后间,便见鲍冲匆匆地迎了过来。
“二郎,你怎么又来这唱戏了呀,家主他……”鲍冲的话还未说完,谢修昀已然猜到了几分。
阿爷一直都不同意他唱戏,若是这事被阿爷知道定是要生气的。
丞相府中,谢桓听闻此事气得猛然摔掉了手中的茶盏。
“逆子,这个逆子。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去做,真是反了天了。”见家主一副眉毛横飞的模样,下人都不敢再劝。
“家主,您,您就别生气了,二郎他也是……”小竹子还想要劝说什么,却又被谢桓打断。
只见谢丞相猛然一拍桌案道:“来人,请家法。”此言一出,无人敢相劝,不多时那支藤条就被请了上来。
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要说这谢二郎也真够惨的,每次偷偷地出府唱戏都会被谢相知晓,当然,这一切都要拜谢至存的通风报信。
府中的烛火一直亮着,谢丞相没有一丝要休息的意思,只等着谢修昀回府。
而二郎自然也预料到了阿爷的怒气,可归来时却依旧是一副悠闲散漫的模样。
此时,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戏服,改着了一套玄色的衣裳,看上去不失干净利落。府中的丫鬟春杏慌忙赶来通风报信。
“二郎,你怎么才回去呀。家主已经在花厅等你很久了。”
望着春杏不失慌张的眼眸,谢修昀就预感到定是出事了。可他却依旧不紧不慢的,面颊是几分不失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无事。”
眼见着便向着花厅而去了,只剩下春杏站在那里急得直跺脚。
丞相府的花厅中,谢桓卧在红漆木椅上昏昏欲睡。谢修昀轻步踏入其中,见椅凳上昏睡谢丞相,轻轻地唤了一声,“阿爷。”
他这一声叫喊自然把谢桓叫醒了,只见他颇为疲倦地睁开了眼眸,望向修昀之时,眼神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又干什么去了?竟还知道回来!”
谢修昀知道自己无从反驳,便只是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对谢桓他实在无法交代,唱戏是他自幼的喜爱,自然不是他一时可以改变的。
“怎么?我问你做什么去了,你为何不回话?”
“回阿爷的话,修昀去了京都的戏台。”
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实,可再听谢修昀说出之时,那股火气还是不由得从心头涌了出来。
“京都戏台?好一个京都戏台!那也是你一个堂堂的丞相之子该去的地方?”
坐在那里的谢桓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要说谢修昀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倒也让他省心。只是,他是戏子所生,便是一个戏胚子。
没想到,谢桓此言却并没有让谢修昀有任何的畏惧。这少年拱手一礼,出口之言又显得不卑不亢。
“唱戏之事,本就不论身份。修昀就算为丞相之子又如何?在阿爷眼里可有何不妥?”
“你是本相之子,又如何能做那戏子的下作之事?你还不觉得丢人?你这是在丢丞相府的人!”
谢桓骂骂咧咧的,谢修昀却不为所动。只见他拱手一礼道:“若是阿爷觉得丢人,不来观戏就是。”
言语罢便转身离开,这样的举动自然是让谢桓生气不已。可眼见修昀已经离去,他也只有不停叹气的份儿。
“夫君,要说这谢修昀也太不懂规矩了。夫君给了他多少此机会,他却依旧这般不知悔改。”夫人王氏徐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方才父子俩所言,自是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提及这谢修昀也不过是一个贱妾所生,丞相府愿意收留他,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赐了,他竟是这般不懂得珍惜。
“冥顽不灵,当真是冥顽不灵啊。就如同他那生母一般,竟丝毫不顾及我丞相府的颜面!”
谢桓叹息不止,就像是被人捅了心窝一般。
“好了,夫君。那谢修昀不争气,你也不必再为他伤神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夫人王氏说着便拉着谢丞相入了内室。
谢修昀却没有这么轻易入眠,实际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还停留在今日的红柱戏台之上。
人群中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那副打扮并不像是来听戏的,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谢修昀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黑衣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若不是唱戏,修昀真想找他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哪个家奴在院中大喊大叫了起来,“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修昀猛然披衣下榻,便冲进了院中。放眼便看见南院阿娘的侧屋燃起雄雄大火。
霎那间,修昀便慌了神。情急之下,就拎起两只水桶匆匆前去。而那黑衣人已经顺着屋檐而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侧屋的火势虽凶,并没有过多久,便被扑灭了一大半。
可那侧屋却被烧成了一片灰烬,谢修昀满脸的灰渍,倒也不顾那屋中剩余的微弱火苗,猛然间便冲了进去。
闯进屋中的第一眼,他便看见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娘亲。她整个人就躺在那里,没有一丝的生气。
“阿娘,阿娘……”修昀来到她的身边,不停地摇晃着母亲的手臂。
可任凭他如何地摇晃,那个倒在地上的妇人便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像是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