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戏结束后,又到了深夜。
阿喜满脸的疲倦,就打算洗漱休息了。方才洗漱完,刚卧上榻,却听见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倒是有些睡不着了,索性就起身,来到屋外。
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莫承泽正独自凭栏,屋檐下,师父也不知道是在张望什么。似乎正凝视着那些飘落的雨水发呆。
他只着了那么一身单薄的衣衫,倒也不畏惧这样的寒意。只是站在那里,身子挺得这般笔直。师父这是怎么了?他为何大半夜不睡觉呢?他又在想些什么?
眼见着,雨水越飘越大,莫承泽却站在那里没有一点的反应,像是全然没有把那些飘落的雨水放在眼里。可是这样的天气,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冷的。
阿喜未免有些担心师父,便的徐步走近,又唤了一句:“师父。”
莫承泽闻言,便微微地侧过身来,看见阿喜时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到现在都没睡,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已经歇下了吗?怎么又出来了?”莫承泽说着不免还有几分质问的语气。
这原本就是休息的时间,莫承泽不会让弟子们在这个时间去费一些苦功,只希望他们可以好好休息。
阿喜微微一笑道:“师父不也没休息吗?”
莫承泽没想到阿喜会问到自己,转口便反驳道:“为师什么时候睡,那是为师的事情。你快去休息,怎么,连为师的话也不d听了?”
“师父可是有什么心事?为何要独自站在这里听雨?”阿喜本是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却也只是问出这么两句。
莫承泽原本心中烦闷,被阿喜这么一问,倒显得更加烦躁。
他原本就在单担心着莫家班的事宜,可这样的事情,他做师父的人的担心就是了,又何必要再让弟子们操这个心?
“为师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夜里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你快回去吧。”莫承泽可不愿其他的琐事再占用阿喜的精力。
这个孩子对莫家班不是一般的重要,所以阿喜应该将那些精力都放在唱戏上。至于其余的事情,并不是他应该担心的。
“师父,阿喜也不小了,阿喜也可以为您排忧解难的。”阿喜说着似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莫承泽这些时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便是让他看起来都觉得着急。若是能知道师父在为了什么事情发愁就好了,他倒也能尽自己的力去做些什么。
奈何,莫承泽却是一点都不肯吐露出来。
“好了,为师都告诉过你了,什么都没有,快去睡吧。”莫承泽颇为无奈地敷衍了一句。
阿喜原本是好心,见莫承泽这么一问,只好不再问下去。
什么都没有?师父定是有心事的,要不,怎么会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师父不说,阿喜也不好再这么问下去。
“是,师父。”只能这么答应了一句,又慢吞吞地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师父既然不肯说,自然是有原因的,阿喜不再强求。就这么转身回到了屋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而莫承泽呢,独自站在那里听了半晌的雨。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莫家班付出了太多,看着戏班子一点点的壮大,他心中倒也欢喜。
已经上了年纪的他,并不知道还能陪伴这些弟子多久,他也只是想尽自己的力为他们做些什么。若是能培养他们成角,莫承泽自然是最高兴的。
若是,这些弟子这世只是普普通通的伶人,他倒也强求不了什么。不过,是想要尽些力让莫家班变得更好罢了,这也只是他小小的心意。
翌日天方晴,凝香楼中便传来了几句唾骂声。
“你看看你们,长没长脑子?这几句戏词,我都教了多少遍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学会?”贺元德的脾气很暴,对于弟子们也越发的没耐心。
贺家班的弟子对此也是无奈,倒是想要违逆贺元德,却没有这个本事。一个二个就只能像受气包一样,呆在那里默不作声,听师父责骂着。
“我给你们说,我们贺家班可不养闲人。你们唱戏要让座儿叫好的,可你看看,你们现在唱的都是什么东西!”责骂起弟子的时候,贺元德倒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他倒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如何能教出这么愚蠢的弟子来。为什么他莫承泽收下的弟子一个个都比他们强?贺元德觉得自己倒也尽心,也不知为何比不过莫承泽。
“你们能不能长点心?唱戏的时候用点心好不好?”贺元德的面色甚是难看。
那弟子们虽然心生不悦,倒也不敢冲撞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他的数落。倒是不知道班主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抱怨,以往,班主也爱数落他们,倒还不至于让他们心生厌烦。
可是现在,却并非如此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听贺元德的唠叨时,只觉得厌烦。
“若是你们再唱成这个样子,都不要吃饭了,大家都饿着,直到你们能唱好为止。”贺元德似乎忍无可忍,便放出了一句狠话。
可是那些弟子也是忍耐了很久的,他们也压抑了很久的火气。
“为何?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费了这么多苦功了,班主这么做有些过分了吧。”有弟子怒了,不由得反驳道。
“就是啊,班主。唱的怎么样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凝香楼原本就小,没有这么多座儿叫好,也很正常。这又与我们何干?”
“班主,没有这么大的戏楼,你总不该怪在我们头上吧?”
……
那些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全然不把贺元德这个班主当回事。亏得贺元德还以为自己在这些弟子的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如今看来,倒真是他想多了。
“你们……”贺元德闻言,竟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戏班子本就是我做主,你们怎敢与我顶撞?”
如今,这贺班主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火气,便是一股脑地将火气都撒在这些弟子的身上。这些弟子们自然是不情愿的,他们对贺元德的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倒是已经积攒了很久。
“贺班主此言诧异,我们在这戏班子唱戏也是为了糊口。如今,这戏唱的不合班主心意,便是连口饭也落不到。那我们又何必要呆在这里呢?”
有个弟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打断了贺元德的话,实际上,这些时日他在贺家班呆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原本就想要离开,可正愁没有这个机会呢。
如今,似乎有借口了。
“贺班主的要求太高,在下实在是达不到,告辞。”说着便转身而去,都没有任何的犹豫,像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哎,你站住,你到哪去?”贺元德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弟子要离开。
“我到哪去?自然是自谋生路了。我到哪去又和贺班主有什么关系?”那弟子说着,还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似乎没有必要和贺元德废话。
贺班主自然被这样的举动气坏了,他的手指发颤,正要唾骂那弟子什么,谁知道,那弟子就这么离开了。他一时的火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而其余的弟子们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不顾及贺元德有多尴尬,却在一旁窃窃私语的。
“都在那说什么呢?都散了吧,散了吧。”贺元德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大概是心中还憋着一口气,就这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