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戏楼中,莫家班的弟子们都在专注地练习唱戏。
莫承泽对他们的要求一向严格,便是让他们没有办法松懈。正如此时,他们自行练习着唱腔,莫承泽也在不停地转悠,查看弟子们的练习。
他这个做师父的,什么时候都绷着一张脸。那张面颊说不出的严肃的模样,便是让何人看见,都觉得这张面颊说不出的冷峻。
莫承泽本也不愿如此的,倒也别无他法。心软之时,他倒也告诫自己,若是不对这些弟子厉害一点,只怕没有办法出成绩。
正是因为如此,他倒是不得不逼着自己对这些弟子们严厉一些。当然,也不是对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这倒是颇为集中地体现在阿喜的身上。
“都给你说了,你这句话唱的不对,再来。”莫承泽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着,阿喜见了倒是十足的心虚。
虽说,已经是莫家班的台柱子了,可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莫承泽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哪怕他一句话不说的时候,那对眉头也是皱着的。
也不知道师父该对自己有多不满意,每每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这般严厉的模样。有些时候,就算他将那些戏词唱了许多遍,却还是得不到师父的满意。
“再来,还是欠些火候。”
这样一遍遍的呵斥,倒是让阿喜觉得身心俱疲,可在师父的要求下,他也没有办法,也只能一遍遍地这么唱下去。
倒是不知道这样来来回回地唱了多少遍,莫承泽才微微有些满意,那唇角便微微上扬了。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休息吧。”师父一句话出口,阿喜瞬间就像散架了一般。
他额头的汗珠不断地淌落,像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如此状态,自然也被莫承泽看在眼里。莫承泽虽然心疼,可是倒也不能改变什么。
阿喜日后是可以做红角的料儿,也是莫家班的未来,若是看着他松懈,只会是在害他。
“师父,谢二郎来了。”
正当阿喜微微愣神之时,耳边忽而传来了这么一句。就看见小师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那张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喜色。
二郎来了?他不是整日都被谢丞相囚在那丞相府中吗?如今,又怎么有闲心来这戏楼?他正思虑着,只看见师父从一旁站了起来。
方才那副严肃的模样,一时间都收敛了起来,唇角还微微地坦露出了几分笑意。得知要见二郎,师父一向都是如此吧。
虽说谢修昀不是这大戏楼中的人,可是他却一向都是这般讨喜。师父每每看见他的时候,似乎就想起曾经的师姐,阿喜也体悟到了这一点。
再踏入这戏楼之中时,修昀却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他微微地咬着下唇,那副模样甚是拘谨。实际上,他并不能确定莫承泽的心意。
若是莫班主得知自己搬出了丞相府,该是什么想法?谢修昀也不清楚。他倒是记得,上次来到这戏楼中时,班主所说的话。
他既生于朱门,就应该做好他身为朱门子弟应当做的事情。至于戏楼,他还是少来的好。
修昀明白莫承泽的用心,莫班主也无非是不想要自己受到连累罢了。可是唱戏之事,本就是他的心之所向,倒也与旁人的言语无关。
一路走到了戏台下,便在那里站定。远远的,便看见莫承泽迎了出来。今日的莫班主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依旧披着那一身戏服。
行走间,倒也算是轻快,就这么走到了谢修昀的面前,似乎并没有耗费什么气力。
“二郎,可是有什么事吗?今日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了?”莫承泽开口了,竟是这般直接,修昀倒也没有想到。
他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出口,此时,却都一直堵在心口,便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哦,我……”
见谢修昀的面容有几分窘迫,莫承泽大概也猜出了几分。即便如此,他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一路带着二郎向里走去。
阿喜还未来得及擦干脸上的汗珠,倒是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也想要见二郎一面才好。可是,师父没有开口,他倒没有胆量私自离开这里。
上一次,二郎来这戏楼时,他太过激动了。许是他表现得有些出格吧,师父都不高兴了。当然,这些不悦也被他看在眼里。
阿喜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从来都不愿意去做那些让师父不高兴的事情。所以,虽然有些想修昀了,可他还是收敛着自己的性子。
直到,看见师父拉着二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倒没有办法装出那一副冷漠的样子,猛然间就站了起来。
“二郎,你总算的来了二郎。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修昀方才就只顾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就没有想到阿喜,不得不说,阿喜如此举止倒是让他有些恍惚。
“哦,还好。”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阿喜。
他从丞相府搬出来的事情也并非一言两语就可以和阿喜说清楚的。再说,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向莫班主说明呢,如此,就直接向阿喜说,难免有些不妥当。
“阿喜,去,置办些酒菜来。为师今日要和二郎喝几杯。”
“是。”阿喜方才还打算再与修昀寒暄两句,此时听师父这么吩咐,只能先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就这么离开了。
置办些酒菜?班主之前还从来都没有像这般招待过他,谢修昀倒是有些发懵,倒是感觉班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原本,阿喜还呆在一旁,有些话,他说出口了,也不会觉得尴尬。可是此时,阿喜被唤去置办酒菜去了,修昀就更不知道该和莫承泽说些什么了。
“二郎,今日来这里是有心事吧,你也不必瞒着了,有什么话不如直说了。”
一直以来,莫承泽看着这个孩子。谢修昀心里有事,虽然嘴上不说,他倒是也能察觉出来几分。更何况,修昀今日的眼神一直看起来是恍惚不定的。
“不瞒班主所说,修昀确有一事……”他微微撇了撇唇,又试探道:“班主觉得,修昀留在戏楼唱戏如何?”
此言一处,莫承泽一怔,倒也感知到了几分谢修昀的心意。留在戏楼唱戏?二郎今日莫不是为了此事来的?
可像二郎这般尊贵的身份,留在戏楼,岂不是大材小用了?身为丞相之子,他本该在朝堂上一展宏图的,留在这小小的戏楼,又算怎么回事?
莫承泽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摇了摇头道:“不妥。二郎这样的出身,留在戏楼这样的地方,着实不合适。”
莫班主此言,倒并没有让修昀觉得受委屈。毕竟,他来戏楼之前,就想到莫承泽可能会这么说。所以,莫承泽这样的言语,倒并不出乎修昀的意料。
“二郎问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有这样的想法?”莫承泽倒也察觉出了几分。
“班主,修昀已经搬出丞相府了,如今,也不知该在何处续栖身。”
他此言轻巧,倒是让莫承泽吓了一跳。
“什么?你搬出丞相府了?”
莫承泽的眼眸瞪得很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而谢修昀这副平静的模样,倒是更出乎他的意料。
“二郎为何要这么做?”
“不瞒班主说,这丞相府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谢修昀倒不想在莫承泽面前说起家里的丑事,可事到如今,他只能交代了,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