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鲍冲就偷偷地溜出了府门。虽然,已经得到了大郎的允许,可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
眼见着,他已经离开了丞相府,便向着那条石子小路走去。
他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京都大戏楼了,依照鲍冲的判断,二郎第一个会去的地方,便是这里了。
二郎喜欢唱戏,这是府中人尽皆知的。虽然,谢丞相不喜欢,可是二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固执的,只愿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平日里,在丞相府中,不论谢丞相反对与否,二郎都会唱上几句。更何况,是出了这丞相府?只怕离开这里,谢修昀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戏楼吧。
这么想着,鲍冲便顺着戏楼而去了。
以往,他可不愿意去这样的地方。二郎每次偷偷去这样的地方,都会挨一顿骂。他可不愿意让二郎挨骂。
虽然,鲍冲也偷偷地在心中埋怨过谢修昀。二郎若不是太固执了,就一直在这丞相府中苟活着,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二郎不愿意罢了。
他不愿意就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可是,除了京都大戏楼,他又能去哪呢?怕是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吧?
半晌之后,鲍冲来到了京都大戏楼。这里,还看起来和往日一样,没有区别。只是,还有些不同。
平日里,鲍冲来到这里,都是跟随二郎一起来。此时,他也不确定二郎是不是在这里,倒是推断谢修昀就在这戏楼之中,倒也没有什么证据。
许是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鲍冲却就这么偷偷地溜了进去。之后,那一双眼眸就不断张望着,眼神不停地扫视。可是,这样的扫视,在不久后便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只听见一声冷冰冰的话,鲍冲下意识地便驻足,又侧过身一看,只能看见那张冷冰冰的脸。
“鲍冲。”大概没有想到方才那探头探脑的人是鲍冲,阿喜倒显得有几分惊讶。
不过,这样惊讶的表情只是停留了短短的一会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鲍冲,你怎么来了?可是来找二郎的吗?”阿喜突然间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鲍冲却凝视了他良久,倒也不敢乱叫。印象中,此人是阿喜吧,是莫家班的弟子。可是鲍冲也不敢乱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哦,你来得正好。二郎现在正在休息,你若是找他有事的话,倒也不耽误他练功。”阿喜说着,便要带着鲍冲去见谢修昀。
鲍冲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只是微微抖了抖唇,也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么一路随着阿喜而去了,一双眼眸倒是不住的打量着戏楼。要说这戏楼看起来,也有些年份了,可也没人提出将这里翻新一下。
虽然还没有见到二郎,他倒是多了几分安心。
不管怎么说,二郎就呆在这里,这倒是不会有假。
二人走到一间屋前停住了脚,阿喜轻轻地叩了叩门,屋门便打开了。眼看着,谢修昀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看见修昀的那一刻,阿喜便是说不出的激动。
“二,二郎……”
面前的谢修昀似乎消瘦了不少,不过,倒是多了几分精神头。
谢修昀看见鲍冲来了,只是微微一怔,倒没有那么惊讶,面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进来说话吧。”
“是。”鲍冲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阿喜倒是无意打扰这一对主仆,他还有一些事要忙,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屋中,倒显得素净,没有在丞相府的住所好。不过,二郎似乎也不在乎这一点吧。不然,又怎会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戏楼中呆着。
那女子则坐在床榻上,怀中还抱着熟睡的孩子。春杏见到他们,大约是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一时间倒也变得拘谨起来。
鲍冲索性也不再去看春杏,只是自顾自地在桌案前坐下,又顺手将谢修昀递的茶水接了过来。
“二郎。看二郎这副模样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鲍冲试探性地问道。
“嗯。”谢修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多言。
既是已经离开了丞相府,又有什么可说的?日后,这戏楼,便是他安身立命之地。旁人都说他谢修昀做了一件错事,可是他偏偏不信。
离开丞相府又能怎样呢?难道,离开了谢丞相,他就不活了吗?
“二郎,家主他,不过是一时与你闹别扭而已,你倒也不至于如此吗?”望着面前的二郎,鲍冲只是说不出的惋惜。
他也不知道二郎如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便是让明眼人一见,都是太过错误的决定。以往,二郎提及此事之时,鲍冲也只是以为二郎在开玩笑。
如今看来,倒并非如此。实际上,二郎已经与丞相府断绝关系了,一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架势。
“至于吗?他是如何对待阿娘的?我又何必要再容忍他?”谢修昀直接出言反驳道。
他已经忍耐了许久了,真的不愿意再这么忍受下去。
可是鲍冲,他又如何能理解修昀的心思?他不过是觉得修昀不识时务罢了。就算,以往谢丞相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那也是过去了。
现在,对二郎来说,留在丞相府自然是最好的。二郎就这么执意离开,对他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
可是,若是不离开丞相府,修昀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整日里都看着谢桓的那张脸,对他而言,又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
相比之下,来这戏楼之中就快活多了。他可以让自己专注地唱戏,便不再去想那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二郎,沉浸在过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也知道你心中恨,可是,与家主决裂,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好处……”鲍冲自然是为了谢修昀考虑。
可是,修昀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倒不愿意让旁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不是不知道鲍冲的心意,可是,要让他再回到丞相府,他也真的做不到。
“鲍冲,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你就不必再劝了。”
不过是一句话,便让鲍冲觉得,他方才说的那些都失去了意义。二郎就是二郎,他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又岂是这么容易能改变的?
如此,鲍冲倒是有些后悔。明明已经知道了二郎的心意了,又何必要来劝他呢?
“二郎,你在这戏楼可好?他们待你可好?”鲍冲似乎还有很多想问的话,可是,如今,便也只问出了这么两句。
“甚好。我在这戏楼已经习惯了。”谢修昀慢条斯理的,面容倒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他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离开丞相府这件事情,却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最终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不单单是为了阿娘,也是为了自己吧。他既然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又何必要再这般委屈求全下去。这些年,他冷漠受多了,割舍倒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二郎……”鲍冲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他又何必要再细问呢?既然,二郎都说,他已经习惯了在戏楼中的生活了,鲍冲也就当他习惯了。如今,见二郎安好,他也就满足了。
“二郎,既是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二郎一定要珍重呀。”临走前,鲍冲还不由得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你也多加小心。”谢修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