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一碟碟的饭菜被呈了上来,谢修昀却没有一点要用膳的心思。望着谢桓那副极度殷勤的模样,他还有些奇怪,也不知阿爷究竟是什么心思。
阿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忘记了平日里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样子了?谢修昀也不知,只是对谢桓这样一副笑脸没有一点好感。
“修昀啊,这鱼肉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谢桓说着,便将鱼肉夹入了修昀的碗中。
可是,修昀却并不关心他在说什么,望着谢修昀的那双眼眸,便是说不出的厌烦。
“修昀不饿,阿爷若是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谢修昀冷冷的一句话,谢桓面颊的笑立刻便收敛了起来。
他一时间看上去说不出的尴尬,明明,他是那个做阿爷的人,可是在谢修昀的面前,似乎渺小了不少。
“怎么?阿爷叫我回府,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谢修昀的一双眼眸说不出的冰冷,还泛起了点点的冷光。
方才从京都大戏楼出来,他其实没有什么好脾气。谢桓为了让他回来,竟然还使出这样的手段,更是让他不齿。
谢桓还没有开口,王氏却端着一瓷盘的小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二郎,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吗?你阿爷他,他也是担心你嘛。你看,你才在那呆了几日呀,就瘦成这个样子。”王瑛说着,将那小酥摆在了桌上,又一敛手绢坐了下来。
她这自认为有风韵的举止,倒是让谢修昀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担心我?阿爷倒不必操这个心了。若是没有什么事,修昀便回去了。”谢修昀说着,便从桌前站了起来。
“二郎,你坐下,阿爷还是有话和你说。”谢桓却突然严肃起来。
他知道谢修昀不肯听他的教诲,平日里,对于这个孩子,他眼不见为净。可是如今,圣上既然已经下旨了,他倒不得不说。
“阿爷,有话就快说吧,修昀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陪你。”谢修昀又是一副冷脸。
他倒是习惯对谢桓这样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以往,柳氏在府中,修昀多多少少看在柳氏的面上,对谢桓也恭敬一点。
如今看来,倒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阿爷对阿娘的死都可以不管不顾,他对于阿爷,又何必要装作一副和气的样子?
“你看你这个孩子,你阿爷把你叫回来,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和你阿爷说话的。”王瑛还不由得在一旁唠叨了起来。
谢修昀却对她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女子,他一向都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他一度以为,阿娘就是被这个女子活活逼死的。
当然,这也不过是他的猜想,倒是算不得真。
只是,看见王瑛整日里在阿爷面前嚼舌根子的那副讨厌模样,谢修昀就不愿意搭理她。
“修昀,要不,你再去丞相府将那沈小郡主接回来吧。”谢桓的一句话说得这般轻松,却是让谢修昀一时间愣在那里?
阿爷这是在说什么?他已经与沈凝雪和离了,又怎会再将她接回来?还真是个笑话。
“阿爷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谢修昀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谢桓。
可是,这毕竟是圣上的旨意,还关乎到了朝堂的关系,又怎么能轮到他谢修昀做主?谢桓的面容一凝,便更难看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这门亲事对于整个朝堂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知道吗?又岂能容你在这任性妄为?”谢桓还不知怎的就发怒了,倒是让谢修昀觉得莫名其妙。
只怕谢桓平日里发怒是发习惯了,如今明明是在求他,却是这样的语气,还真是可笑至极。
“任性妄为?在阿爷眼里,修昀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婚事,就是任性妄为吗?我既是不愿意,又有什么谈论的必要?”谢修昀说着,正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却又被谢桓叫住了。
“你生在谢家,长在谢家,这便是你的责任,你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谢桓终于怒了,那张面容便是说不出的难看。
这丞相府,原本就是他说了算。谢修昀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像这般和他顶撞,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既然如此,阿爷就自己接那沈小郡主回来吧。”谢修昀的话这般坦然,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
在回到丞相府之前,谢修昀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不管阿爷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的。更何况,谢桓还是这样一个态度,他就更不会答应了。
“你,你……”谢桓一时火气上头,却拿谢修昀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着谢修昀就要这么离开了,谢桓又不由得放出狠话。
“好,你不肯。你若是不肯,就再也不要再踏入这丞相府了,本相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这样的话,谢桓原本是不想说的,如今,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这么说出口。
可是,这却并不出乎谢修昀的意料。又或者说,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见,修昀驻足,又微微转过身来。
“也罢,阿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的缘分也便如此了,修昀再最后唤你一声‘阿爷’,告辞。”
谢修昀说着,便向谢桓行了一礼,就这么离开,向自己的屋中走去了。
谢桓没有想到,修昀竟是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竟然答应得这般坦然,只怕,也是早就想要舍掉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谢桓一时间气得不轻,就猛然瘫坐在了椅子上。
“逆子,这个逆子。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吗?”谢桓气得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站在一旁的王瑛,便慌忙为谢桓拍了拍后背,又道:“夫君,二郎不懂事,夫君又何必生他的气呢?小心气坏了身子。”
话虽如此,谢桓又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眼看着,谢修昀又将那妾室和小儿接出了屋子。
这一次,谢修昀将自己的物品都打理得很干净,也很决绝,像是再也不会再踏入这里了。这一家人头也没回地就走出了丞相府。
谢丞相倒是坐在凉亭中又气又觉,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春杏呢,也是小心翼翼的。虽然不知道二郎方才和家主谈论了什么,但她也可以看出二郎现在很生气。她一直都沉默着,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再讨二郎生气。
就这么坐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颠簸着,又向着京都大戏楼驶去了。
“二郎,二郎这是……”
“没什么,只是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春杏也不知道二郎说的是不是气话,只是,她也能察觉出二郎的失落。似乎,很久都没有像这般心灰意冷吧。
“那,我们……”
“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再来戏楼的。”
谢修昀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认定这一点的。但谢桓既然都要和他断绝关系了,又来戏楼做什么呢?就是想要寻他,也没有这个理由了吧。
春杏听闻谢修昀此言,又沉默不语了。
不知二郎是在想什么。反正二郎有什么事情从来都只愿意埋在心底,从来都不愿意向她诉说。春杏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致。
怀中的孩子似乎睡熟了,就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车开得很快,眼见着,就拐进了小巷中。修昀微微地叹了口气,心口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离开丞相府,是他不曾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