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心里很清楚,这样将暮丰赶出去,回家肯定又是一场闹。她真不想再回那个家,可是她还得再撑下去,起码得撑到暮玲出嫁。
估摸着工坊快散工了,暮烟便去路口等暮玲,想跟她聊聊心里的烦闷。
聊起暮丰,难免是口出怨言,说的不好听了些,顺带也说了秀英和李氏都脸皮真厚,无媒无聘就整日找男子要东西。
她们一路走,一路聊,走到村口看见暮丰站在那里张望,顺着他的目光回身一看,秀英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暮烟小声问暮玲:“她在后面跟了多久?”
暮玲一吐舌头:“我们一块散工,应该是跟了一路了。”
跟了一路,那她们一路上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秀英平日里对她们热情得很,这次从她们身边走过,连招呼都不打,看来真的是听到了。听到就听到,反正说的都是实话,又没有编谎。
暮烟拉起姐姐的手:“走,姐,回家,商量商量你的嫁衣要做什么样的,首饰要定什么样的,一定都要最好的。”
后面是秀英与暮丰嘀嘀咕咕,肯定是在说她们姐妹俩的不是。
进门前,暮烟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暮玲拉拉她:“没事,你还不知道咱娘,没事她都能骂一通,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两人进门,梁氏正往灶屋里拿柴准备做饭,见了暮烟便问:“好好的你怎么就将你哥撵回来了?”
暮烟平静一下才说:“他从商行里拿了不少东西,娘您见过吗?”
梁氏摇摇头:“没有啊!我从未见过他往家拿过什么东西。”
“那您想想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梁氏将手里的柴往灶台边一扔:“李氏这婆娘,比暮家那只黑乌鸦还贪婪,这亲事都八字没一撇呢!就让闺女成天找男人要东西,这丢人现眼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梁氏话音才落,暮丰便哭丧着脸跑进来,指着暮烟向梁氏告状:“都是她,都是她,秀英知道我没了营生,都不跟我好了!”
暮玲说:“不好就不好,像那样的人家,早撇清关系早好。”
“好什么好,你们能给我找着比秀英更好的媳妇吗?”
这话可没人敢应他!
暮玲将舀水的瓢丢进水缸里:“好媳妇,人家凭什么跟你呀!凭你又馋又懒?凭你连一担水都挑不动。”
暮丰居然敢拍起了桌子:“就是你们说了人家秀英和她娘一路,人家都听到了,才不跟我好了。”
暮玲回身用烧火棍指着暮丰:“她说不跟你好了是吧!那行,让她把从你那拿的东西都还回来,让她离开工坊,否则我就到处去张扬,看谁敢要她!”
梁氏阻拦道:“行了,你自己的事才落听,就别惹事了,那姓李的婆娘也不是个好惹的。”
暮丰借机跟风:“若是秀英真不跟我好了,我就将你的亲事给搅黄,让你嫁不出去!”
暮烟站在他对面也是一拍桌子:“你敢!你若是敢那么做,我就让你没一天好日子过!”
“她的事你都管了,我的事你也得管,你想办法让秀英嫁给我。”
梁氏过来拉拉暮烟的衣袖:“若是想给他找个比秀英强的媳妇,只怕真是不易。她们家虽说贪些小财,但是无论是长相还是勤快能干,秀英都配得上他。将来把她娶进了门,再生个孩子,他们也是完完整整一家人,我死也瞑目了。”
暮丰又在一边帮腔:“一点小财都不舍,人家凭什么将姑娘嫁给我呀!当初钟诚还不是靠厚道肯吃亏,才入了你们的眼。”
让他自己赚钱娶媳妇,这辈子怕是不能了。若是他真打了光棍,那梁氏非得急得跳了井不可。
暮烟想着,等她姐成亲了,她就离开这个家,所以暮丰娶谁当媳妇,与她没太大关系,反正日子是他们过。
“成,只要你听我的,别再捣乱,我保证让你娶到秀英。”
暮玲叱责道:“烟儿,这事不能管,那个秀英就是个祸水,不能要。”
“反正是他们一起过日子,过好过坏跟咱没关系,他想娶就让他娶,反正日后是他自己受着。”
梁氏又问暮丰:“你打定了主意要娶秀英?”暮丰连连点头:“我非她不娶。”
“那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啊!别回头咱托了媒人去,叫人家给撅回来。”
“人家愿意,就是在路上听了她们说的那些话,现在生气了。”
梁氏又转向暮烟:“那烟儿,反正你年纪小,就去向她陪个不是。”
暮玲嗤笑道:“烟儿你看见了吧!娶她进门,没你一天好日子过。”
暮烟也是叹口气摇摇头:“跟她道歉,绝不可能,反正我让你娶到她便是了。”
秀英与李氏那样的人,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更实际的东西。
吃过晚饭,暮玲刷碗,暮烟站在院子里仰头看星空,这里的星空真美!
池塘方向隐约传来两声柳笛声,不知道是柳笛做的不好,还是吹的人没有用力,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陆君铭?不像,若是他,定会鼓足力气吹得很响。暮烟本不想去管它,可是那柳笛声断断续续一直在吹,让她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出了胡同南口往池塘边看去,月光下,两棵柳树是黑漆漆的一团。想起那日的猫头鹰叫,暮烟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敢过去。
身后的大门打开,是大刚出门来了,他看见暮烟站在那里,便知道她是被柳笛声引出来的。
“是曹璋,傍晚我去挑水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柳树下发呆,一看就是心里不痛快。不想他这时候还没有回去,我正想去看看他,别再出什么事。”
“那我去吧!”
知道池塘边的人是曹璋,暮烟便不害怕了,快步朝池塘边走去。站在池塘边,并没有看到人影,应该是他站在柳树下,被树影遮住了身影。
她叫了声“曹璋”,柳树下传出来“嗯”的一声,她这才走了过去。柳树的暗影里闪出个人影,深色衣袍,身材挺拔,在月影下却显得清冷落寞。
“烟儿,天都黑了,你出来做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刚才听大刚哥说他从傍晚就在这里,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待了一天了。
“你吃饭了吗?”暮烟问。
曹璋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