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暮烟姐妹起来就没有看见梁氏,她的房间里没有,灶屋里也没有。
暮玲过去掀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她将锅盖丢回锅上:“不让用马,不给她当牛,连饭都不给吃了。她不做咱也不做,走,去镇上吃。”
她们的马车一进工坊,就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暮烟跳下马车,一路喊着跑进厨房:“干娘,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厨房里不见花氏的影子,又是甄氏夫妻在忙活。
甄伯母在灶前烧火,甄老汉正在擀面,灶台角上放着一个汤盆,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暮烟凑过去闻闻,是牛肉汤的味道。
甄老汉道:“那日在义城我见你喜欢吃牛肉汤,便做了些,只是佐料不太全了,细粉丝也没有。我想着北方人喜欢吃面,就想擀了面条放进汤里吃。”
暮玲卸了马车进来,连声夸香,甄伯母却连夸暮玲长得漂亮。
暮玲本就生得白净灵透,再加上新婚,衣裳首饰都很光鲜,更显得漂亮。
面才刚刚下锅,暮征便揉着眼睛来了厨房:“阿娘在做什么这么香?”
阿娘?暮烟扭头看着灶前的女人,女人解释道:“阿娘在我们那里就是你们说的婶子伯母的意思。”
暮烟凝眉,这是欺负她没读过书还是欺负她没出过门?她怎么记得,阿娘就是娘的意思。
面煮好了,挑在碗里,浇上牛肉汤,撒上香菜。闻着香,看着也好看,想必吃起来绝不会差。
几人刚刚坐下来吃面,陆君铭练完枪从外面回来,也被香气吸引了过来:“自甄伯伯来了以后,咱这里日日都是香气四溢!”
正巧花氏提着菜篮子从门外进来:“你是嫌我做的饭难吃喽!”
陆君铭将枪立在墙边,慌忙拱手赔罪:“哪里,干娘做的饭也好吃!”
只一个“也”字,足显敷衍。
自从甄氏夫妻来了工坊,厨房里的事,花氏便难再插手了,她只得去另寻事做。
暮烟今日胃口极好,一口气吃下一碗面,她才放下饭碗,就听见外面有人叫她:“暮烟,我来应募了!”是柳如烟!
她起身迎了出去:“柳姐姐,你怎么有空来?”柳如烟还是那样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透着精神,可见她婚后生活过得不错。
柳如烟四下看看:“你们成立工坊怎么不叫我来帮忙,是瞧不上我的手艺,还是不放心我的人?”
暮烟连连摇头:“哪里,姐姐如今成了亲,是他人之妇,我可不敢随意叨扰。再说,姐姐也不差这几个工钱。”
“成了亲又怎样,我还是我呀!昨日回娘家,听父亲说你们急招工人,且活计可以拿回家做,我便来看看。”
既然人家都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暮烟带着柳如烟进工场去看,陆君铭去叫池解起床。
柳如烟拿起做到一半的雨衣和帆布包看了,不屑道:“就做这些,粗针大线的,岂不是有手就会。”
暮烟笑笑:“活计是没什么难度,只是数量大,工期紧,要的比较急。”
“以后工坊招募的人多了,你们一定管不过来,你看我来帮你们管如何?”
原来也是个来来要官做的,家里有暮泽年和暮丰俩人盯着还不够,她也来添乱!
既然说到正事,暮烟正色道:“我们这里现在不需要管事的人,需要能做活的人,只怕要辜负了姐姐的好意了。”
柳如烟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冷眼质问道:“你是觉得我管不好?”
暮烟正愁怎么敷衍,暮玲走了过来:“你这人怎的如此自是,来工坊的人都是做工的,哪有一来就做管事的,可真是无礼。”
柳如烟将眉毛一挑问道:“她是谁?”
“这是我姐姐,暮玲。”
“怪不得呢!原来是把你自己家人都安排进来了,哪里还有我的位子”
暮玲解释道:“我只是临时来帮忙干活的,才不像你那般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来就要做什么管事!”
柳如烟两眼瞪圆,一脸蛮横道:“这工坊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你一人说了算。”
陆君铭和池解并肩站在屋门口,齐声说道:“工坊的事,她说了算!”
柳如烟看看并肩站在一起,都双手抱肩,目光睥睨一切的两人,脸上的阴冷又加重几分。
“你们可别忘了,你们这工坊是建在谁的地界,不给我面子就是驳了我爹的面子,随便安个罪名,便可以让你们这工坊关门!”
陆君铭仍然双手抱着肩,瞥了柳如烟一眼道:“现在我们工坊里做的是军需物品,是供给南疆战场的,若是误了战事,不知道你们是否吃罪得起。这工坊建在这里,是浅水镇的荣幸,也为大家提供了赚钱的机会,你想将它关了?”
听说工坊有关南疆战事,柳如烟自知招惹不起,可也放不下面子去道歉,便愤愤转身,风一般离去了。
花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柳如烟的背影道:“与她爹一样跋扈!”
一个小小的里正,他们真以为这浅水镇是他们家的了?
“干娘,这镇上的事,真就是柳逢春一人说了算吗?还有官道边那些铺子的租金,也都是归他?”
花氏点点头:“那可不。”
“那镇上的人就没意见?”
“他网罗了一帮镇上的年轻小混混,整日里巡街,谁敢说个不字,我相公……”
她欲言又止,可是人都听得出,她的意思是,他相公的死与柳逢春有关。而她碍于柳逢春的势力,招惹不起。
“干娘你放心,有我们在,那姓柳的不敢将你们如何,你相公究竟是不是柳逢春害死的。”
花氏面色一怔:“我相公的死是与他有关,不过并不是被他害了性命,确是死于心疾。”她的眼中又出现不该有的惊慌。
“干娘你在怕什么?”
“不是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说罢,花氏转身回了厨房,明显是在掩饰。
暮烟与陆君铭对视一眼,他们都觉得花氏她相公的死确有蹊跷,许是她怕被报复,才不敢乱说,毕竟照儿还小。
她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激起人的好奇心。池解过来一只手搂住陆君铭,一只手搂住暮烟:“要不咱们晚上再去探探?”
暮玲问道:“探什么?”
三人一同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花氏还没有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