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二两

酒宴吃到申时末才散，众人散去，院子里屋里一片狼藉。

舅妈说：“姐姐，我留下来帮你收拾收拾吧！”

“也好，秋实也喝得不少，你们今日就别回去了，你跟我挤一间屋，让秋实睡风儿的东屋。”

一家人出来收拾残局，二奶奶也非要来帮忙，秀英也出来了，舅妈道：“新娘子进门头一日可不能干活，快回去歇着。”

梁氏道：“这一日乱糟糟的，定是没捞着吃东西，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

“还好，暮丰给我拿了吃的。”

舅妈又调侃道：“你看看，这疼媳妇儿哪还用教，天生就会。”

梁氏叫了暮丰来带秀英进屋，让暮烟去送二奶奶，暮玲要看孩子，钟诚今日也没有回去。

收拾了个大概，大家都累了，梁氏又去下了些汤面让大家吃了，就准备早早休息，可是怎么睡又成了问题。

暮烟想跟姐姐睡，梁兰想跟暮烟睡，她们姐妹三个和早儿睡一个炕。那边屋里是梁氏和舅妈，舅舅睡东屋的小床，只有钟诚没地方睡。

“看来就是我多余，不如我就在喜棚里打地铺。”

梁氏道：“那怎么行，这日子还冷着呢！新房子里倒是有地方，可是不合适，不如你就在灶屋里搭个铺吧！委屈你了。”

“不委屈，跟灶王爷作伴，还暖和。”

众人都躺下，暮玲将早儿哄着了，姐妹三个开始说话。

暮玲说起做豆腐，他们已经学会了做豆腐的手艺，开始卖了。暮烟说：“那也可以做老豆腐，不是卖得更贵些，一斤黄豆做豆腐出五斤，做老豆腐还不得出八斤。”

“那又是另一门生意了，可惜我现在走不开，等早儿大一点再说。话说你给我早儿的名字起了没有？”

“我尽快，尽快！”

梁兰说起铺子里的事，什么货好卖，哪家的货好。话里话外，她总是会提及小柱子，有意无意打听他的事。

暮玲是过来人了，自然觉察出什么：“兰妹妹可是看上那小子了？他可是个孤儿，无家无业的，舅舅舅妈一定不会同意的！”

梁兰不以为然：“孤儿有什么不好，他无父无母有手艺，将来谁跟了他，上无公婆管束，进门就是主母，一人说了算，那日子不要太美！”

暮烟一个翻身趴在她上方：“这么说，你真的看上他了？他长得也不好看啊！你看上他哪儿了？”

“也不算是看上，以后的事还没有想，就是觉着，将来嫁个这样的人就成。你可不许跟他说，他若是认为我看上他，那还不得意上天。”

“我自然知道。”

这世上的事，可真是无常，谁会想到梁兰能看上小柱子，那个曾经可怜巴巴的小乞丐，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次日一早，秀英换下了嫁衣，出来帮忙做早饭，又惹来舅妈的夸赞。

舅舅和舅妈要回去了，梁兰和暮烟要去镇上，钟诚也带着暮玲母子回家去了。

家里只剩下梁氏和暮丰秀英。秀英要也和暮丰去镇上，她说铺子的租金都交了，一日不做生意便是亏了，梁氏叮嘱一番，也由了他们。

秀英也是个礼数周全的，去镇上还给花氏和烟火巷的人带了点心。

这一日都没有看见陆君铭了，暮烟去问了小柱子才知道，是娇兰坊来了客人，沈红绫专程从上谷来看焦氏。

她来看焦氏只是其一，其二她还有一个目的，想约陆君铭一起去进蜀中的货。

蜀锦天下闻名，而焦氏又是蜀中的人，她来也是希望焦氏与娘家取得联系，毕竟人熟好办事。

自从父亲将焦氏卖给陆鸿，她已经十几年不跟娘家联系了。这次若不是陆君铭要求，她还是不会联系，也不知道家里的老人还在不在。

她试着写了封信给家里，让陆君铭送去官驿。此去蜀中山高水长，一封信至少要十天才能到，急也急不来。

陆君铭邀请沈红绫去他们的铺子里看看，沈红绫也乐得前往。

看了铺子，沈红绫道：“若是有朝一日贩回了蜀锦，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摆在铺子里，你们这铺子得好好收拾收拾。”

此话暮烟和梁兰也认同，梁兰说：“反正这铺子能合能分，到时候隔出一间来，专门摆蜀锦，各铺子之间留个小门，也能穿行。”

沈红绫道：“此计甚妙，各铺子风格不同，又能互通，很好。”

沈红绫在镇上住了两天便回上谷去了。二十天后，焦氏收到了蜀中来信。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是父亲还在，家里兄弟姐妹也都很好，都说盼着她能回去。

前些年，心里存的都是被卖掉的恨，如今过去那么久了，提起年少时的人和事，难免泪洒衣襟。

信是陆君铭的大舅舅焦松写的，他将家里的情况粗略做了交代。他们家是商户，世代经商，兄弟姐妹几个，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其中贩蜀锦和茶叶的自然也有。自从他们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发生了货物被截，被迫卖女之事后，他们家再没有来中原贩货。

信里留了详细地址，让焦氏和陆君铭回乡探亲。

焦氏何尝不想回家去看看，可是路途实在是遥远且艰辛，她身子本来就弱，回去一趟，只怕会要了半条命。

母子商量过后，陆君铭决定自己先去，他一个人行动方便，遇事也好见机行事。

此去道路艰险，众人设宴为他践行，这次，酒宴设在了登云楼，图个名字吉利。

酒宴散后回到工坊，暮烟提出想跟他一起去，陆君铭正色道：“你不怕我盘缠不够了就将你卖掉？”

暮烟神色一怔，陆君铭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刮：“傻瓜，乖乖等着，我先探明了路，下回再带你去。”

“那你一个人去，若是投亲不遇，又丢失了盘缠，你当如何是好？”

“那我便将自己卖做苦力，赚够了川资再回来。”

“你除了会耍枪还会什么，要卖也卖去杂耍班子，还轻松些。”

“那不如你将我买了吧！我与你算便宜些。”

“要价几何？”

“纹银二两。”

“那以后我便唤你做二两。”

“随你高兴。”

是夜，二人相谈到深夜才各自去睡，都是一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