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焦氏能不能以平妻身份葬入陆家祖坟,要陆鸿说了算,可是陆鸿不在,只能去问爷爷。
无论葬于何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买口棺材,将尸身收敛了。
小柱子去了镇上的棺材铺,挑了里面最好的棺材,让人送去了娇兰坊。
陆君铭回到村里,和爷爷说了这事,太公思索片刻,看看跪在面前的孙子道:“好,我去请人开穴,回去将你娘的尸身运回来吧!”
依着乡间的规矩,外丧鬼不能入家门,只能在大门外设灵棚。不过陆家本来就没有院墙和大门,也就在屋前设了灵棚。
陆君铭回去请他娘的灵柩,陆太公去请村里的丧事大了去坟地勘测开穴的位置,再请人开穴。
坟墓中,若是夫妻合葬,一般都是按照男左女右的位置。若是只有一人仙去,挖坟的时候须给另一个人留出位置。若是有续弦者,便要排在结发妻子之后,妾是不能与丈夫同穴的。
若是有平妻,那便要分别葬在丈夫的左右两侧。现在是平妻中的一位先故去,所以要请人勘测位置,将丈夫与另外一位妻子的位置留出来。
若是要分个上下,那肯定还是将上首位置留给刘氏,毕竟她是陆鸿的结发妻子。
焦氏的灵柩拉了回来,小柱子和周良生,一路护送,池解也随后来到。陆家院子里搭起灵棚,照儿听说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村里人都没有见过这位故去的焦氏,但是陆太公为人和善,他开了口,村里人还都是会来帮忙的。
暮丰和秀英,暮泽年回家的时候,从陆家院子旁边经过,暮丰不屑道:“一个妾室死了,丧事还整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这陆家究竟是什么规矩。”
秀英道:“听说太公做主,抬了陆君铭他娘做平妻,所以才能入祖坟,还能如此大张旗鼓办丧事。”
暮泽年道:“抬平妻那要原配夫人同意才行,他们这样做,就是不把原配夫人放在眼里。”
“听说原配夫人没生儿子,可不就得受气吗?”
秀英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那我若是生不出儿子,你是不是也要纳妾?”
暮泽年道:“我丰儿是单传,头胎不是男孩就再生,反正不能让我这一支绝了后。”
这话秀英听着不舒服,闭口不言,快步朝家里走去。
陆家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那刘氏虽然身在上谷,消息却灵通得很,次日便带着两个女儿气势汹汹上了门。
马车停在池塘边,母女三人下了车,昂首阔步往灵棚走。母女三人长得是同一张脸,不过大女儿陆妍比刘氏还胖些,身上的肉瓷实得很,陆娇算是三人中最瘦的一个。
陆君铭正跪在灵棚里守灵,刘氏过去抓住他的身上的孝服将他拉起来:“陆君铭,你的嫡母还在这里呢!你这是给谁穿孝?”
陆君铭怒目瞪着逼死他娘的人,抬手将孝服扯回来掸平,冷冷说道:“我娘现在是我爹的平妻,与你平起平坐。”
若不是怕扰了母亲的亡灵,陆君铭定不会对她如此客气。
刘氏过去拍打着棺材道:“平妻,谁允准的?我父亲才刚刚失了官职,你们陆家就当我不存在吗?往日里若不得我父亲庇佑,你们一个个能过得那么滋润,都是忘恩负义的!”
陆太公咳嗽一声道:“你这是说谁呢?你刘家于我陆家有多大的恩典我没有看到,不过我知道,这棺材里的人替我们陆家生下了唯一的孙子,她于我陆家有功。”
“公爹,君铭现在是我的儿子,是您将他记在我名下的!”
“你现在想认他是你儿子了?不需要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
陆君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若是非要闹,我爹便真的会休妻。”
此时陆妍和陆娇也过来替她们的娘说话:“你们敢,当初我爹可是靠着外公的关系才做了上谷都尉的,如今我外公才丢了官,你们就如此欺负人,只怕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吧!”
一旁的池解过来说:“我听说的,怎么是另外一个版本。刘郡守是靠着陆都尉,才能坐稳上谷郡守的位子。谁不知道上谷境内匪患猖獗,历任郡守都不会连任。这些年,若不是有陆都尉扫平匪患,刘郡守的位子岂能做得如此稳当。究竟是谁倚仗了谁,还请夫人和二位姑娘仔细想想。”
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原来其中还有这些因由。
刘氏自然是不能认同:“你胡说,当初若是没有我爹大力举荐,陆鸿根本做不上都尉,还一直在戍守边关呢!说不定早就战死了。”
双方各执一词,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只有陆鸿本人知道。这样争执下去也没有用处,眼下还是平平安安把丧事办了要紧。
吴平顺过来平息事端:“我是村里的里正,夫人可否听我一言?”
刘氏点点头,吴平顺接着说:“无论前因后果,现在棺材里的那位,她已经走了,夫人又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让她好好的入土为安,君铭还是你的嫡子啊!”
这其中道理,刘氏自然明白,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落寞说道:“她活着夺了相公的人和心,死了还要来抢坟穴,我不过空有个正房的名头。”
“夫人何苦如此说,您不是还有两位姑娘。”
提起两位姑娘,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嗤笑。怪不得曹璋宁愿放弃前程也不肯娶陆娇,原来陆家的两个女儿都长得如此模样。
虽然陆鸿不在,但是陆太公是家中长辈,他说的话就作数。刘氏纵使心有不甘,也翻不起大浪。
按礼,焦氏是陆鸿的平妻,陆娇陆妍都应该去灵前祭拜,可她们才不肯,母女三人拂袖而去。
死者也不算高寿,来祭拜的亲友也不多,只停灵三日便出殡了。
是日午后未时末,丧礼司仪高唱一声“起灵”。陆君铭在灵前叩首拜别,他已经哭的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周良生和小柱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舅舅是死者长辈,不能去坟地。钉棺,打幡抱罐,出门摔瓦,只能都是陆君铭一人来。八个青壮年将棺材抬到杠上架起来,八人抬小杠上了肩,孝子走在棺材前面打幡引路,往陆家坟地去了。
送葬队伍中,穿孝的人不多,但是来帮忙和跟着看热闹的人不少。妇人们都心软,见不得人落泪,都跟着擦眼睛。
棺木下了葬,亲人须沿着坑穴绕行三周,亲手为棺材添土。最后才有人用锹填土,将坟坑填平,等明日圆坟的时候再起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