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追了过去,藏在墙角后偷窥,有两个大汉正将曹璋逼到墙根儿警告他:“离段姑娘远点,否则打折你的狗腿。”
曹璋道:“二位是不是误会了,我与段姑娘并不相熟。”
“还嘴硬,若不是你哄骗,我们姑娘岂会对你的事那么上心。”
那两人倒也没对曹璋做什么,只是警告了他便离开了,听口气,他们应该是段家的人。
段采薇的爷爷虽然放了她回来,还是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也可以说是监视她。
听他们的话,是段采薇为曹璋做了什么,他们才来警告曹璋。
那两人走后,暮烟也朝商行走去,装作没有看到过道里的事。晚上回家后她先去找了段采薇:“段姑娘,你对曹璋可是还存了心思?”
段采薇悠然地端起茶盏嘬了一口:“若说是一丝都没有,我自己都不信,可若是说我非他不嫁,也还不至于。”
“那你插手了他的事情?”
“我不过是问了爷爷举荐科举入仕的事情,并没有提曹璋啊!”
暮烟微微一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爷爷的监控之中,你此时写信问他这些事,难道是为陆君铭问的吗?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爷爷岂会想不到。”
段采薇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那我与你交好,他又该怎么看?”
“我在他们眼中,蝼蚁都不如,他们才不屑于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段采薇苦笑道:“官宦之家,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缚住,我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只能如提线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布。”
次日老太婆便去世了,梁氏让人来寻暮烟和暮玲,让她们回家奔丧。
她们自然是不愿意回去,可是不回去,就是不给梁氏和暮泽年面子,还要被村里人说不懂事。
暮烟道:“姐,还是回去吧!大姑一家肯定会来,还不知道会怎样为难咱娘。”
暮玲一咬牙:“他们敢,走,回去。”
将早儿托付给花氏照顾,暮玲和暮烟便回了家。一进胡同便看见后院有人进进出出,大门口已经挂上了挑钱纸。
她们才走到后院门外,就被帮忙的妇人拉进去,七手八脚给穿了孝衣:“快去你奶奶灵前磕头。”
院子里站满了人,都催促暮玲姐妹快去祭拜老太婆,她们只得往堂屋走去。
尸首还没有入殓,停在床板上,盖着鹅黄色锦被。
梁氏和暮泽年,暮丰都是身穿重孝跪在一边,另一边跪的是他们的大姑,却不见她的子女。
见她们姐妹进来,大姑抬头白了一眼:“回来奔丧还要三催四请,不孝顺的东西!”
在这里与她计较,定是没什么便宜讨,好在老太婆去世了,以后与她再没什么交集,暂且忍她两日。
姐妹俩跪下磕头,梁氏递过了纸钱,暮玲往火盆里丢了几张。按说她们应该与梁氏跪在一起,可是这边地方太挤了,对面却很空。
暮玲才不想与那黑乌鸦待在一处,她跪着往梁氏身边挪了挪,朝暮丰和暮泽年低声说:“你们去那边。”
暮泽年也不想在这里多计较,拉着暮丰挪去了对面。
暮烟小声问暮玲:“姐,难道日日都要跪在这里吗?”
暮玲道:“不必,你跟着我便好。”
今日是新丧,来吊孝的人多,主家自是应该陪着,无人来祭拜时,便可以起来活动,亦或就跪坐在那里休息。
进了午时,院子里的大灶上飘出了肉香,院子里那些来帮忙的人,多是冲着这锅炖肉来的。
此时胡同里传来号丧之声,那声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腔调竟有些婉转。
仔细听听,哭的是:“我的亲姥姥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们这些孩子可怎么是好啊!”
叫老太婆姥姥的,只有大姑家的儿子媳妇和闺女。
少时,哭声进了大门,帮忙的妇人们一边劝着,一边给他们穿孝衣。只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说:“我怎么没有头巾,我也要头巾。”是大姑的儿媳妇。
白头巾是重孝,一般都是死者的儿媳妇和亲闺女才有,孙辈一般都不给戴,她们连这都要争,暮烟觉得奇怪,暮玲道:“那可是两尺白布。”
一行人穿好了孝衣,哭嚎着进了屋,管事的高唱一声:“老人家的外孙,外孙媳,外孙女前来祭拜!”
几个人哭嚎着进了屋,在灵前跪下,与其说他们在哭,不如说是在唱,听得暮烟直想笑,只得低头将脸隐藏起来。
他们哭罢了,管事的又喊道:“主家谢孝!”
谢孝就是主家给来祭拜的人还礼,他们的娘自是不会向他们行礼,梁氏与暮泽年也只是点点头而已。暮烟三人也都随着父母,微微点头而已。
大姑拉长了脸道:“谢孝都不会吗?一个个没规矩的!”
她看看旁边的暮丰,伸手按住他的头,使劲往下按:“磕头!”
暮丰一个挣扎,将身子挺得更直了,暮泽年劝道:“都不是外人,他们又是同辈,不必多礼。”
管事的也在一旁说合:“没错没错,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这时候外面有人喊:“饭好了,要开饭吗?”
这一句,可比暮泽年的话好使多了,原本跪着的几人飞快地站起来跑了出去。那边的大姑试了试,没好意思站起来,梁氏道:“丰儿去吃饭吧!给你大姑盛点菜来,你奶奶才过世,想必她是非常伤心,也吃不下去肉,只挑些菜便好了。”
暮丰站起来出去,见大姑家那几个人正端着碗围在大灶前,个个吵着要肉。他们的娘一口一个没规矩,原来他们家的规矩是这样的。
怪不得他们赶在午时才来祭拜,原来祭拜只是个幌子,来吃肉才是真的。
嫌大厨给盛得慢了,有个妇人径自用碗去锅里舀,还专门看准大块的肉下手。然后一只手端着碗,直接用嘴嘬,另一只手拿着馒头。
他们那吃相,将院子里的人都看呆了。看得暮丰都不想吃那大锅里的东西了,也忘了要给他大姑盛菜的事,径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