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各自去忙,小柱子不放心他,执意要留下来,梁兰拉拉他的衣袖:“走吧!这里有烟儿呢!”
小柱子这才恍然大悟,跟梁兰一道出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暮烟和陆君铭,暮烟这才在榻旁的矮凳上坐下来,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伤腿看。
陆君铭将伤腿收了收,用衣襟遮住:“别看了,再看不坏也被你看坏了,你看看我的脸,这里皮比较厚,不怕看。”
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气定神闲说自己脸皮厚的,暮烟忍不住笑了:“去了军中这许久,也没改了嘴贫的毛病。”
“我这嘴只对你贫,别人求着我多说一个字,那都是不能的!”
暮烟这才看向他的脸,那张本来就很俊朗的脸更添了些英气,下巴上的胡茬更加浓密。
她正看得出神,搭在榻上的一只手被陆君铭抓住:“烟儿,我好想你!”
一句话将暮烟的脸羞红:“我知道,你何必说得如此赤裸。”
陆君铭不去回应她的嗔怪,接着问:“那你可有想我?”
“没有。”
“那你的信中字字句句都透着想念,又是何意?”
“你将信拿出来仔细看看,哪里有一个想字?”
“在我看来,每一个字都是!还有你捎去的苍术,浑身是刺,专门粘人的衣襟,不就是想粘住我不放的意思?”
“谁说是那意思,苍术利湿,是给你祛湿用的,惯会胡说曲解人意。”
“那我做苍术,粘住你不放,如何?”
“你比苍术都黏人,别说这个了,说说战场上的事。”
“战场上,无非就是打打杀杀,没什么有趣的事。这屋子里憋闷,不如你扶我去院子里坐坐吧!看看你种的蜀葵。”
暮烟搬了椅子去院子里的阴凉下,又回去扶他,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只是伤腿不敢落地,虚踩着。
好在只有几步,他拿暮烟做拐杖,单脚跳着出去。他按住暮烟肩膀的手一用力,暮烟的身子就不由自主一偏。他再不敢真的拿她当拐杖,只是将手搭着她的肩,将力量都放在右脚上。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烟儿你去给我寻根拐杖来吧!”
“好啊!木器行里就有,那我现在就去,你好好在这里坐着。”
暮烟去木器行买拐杖,想起同样行动不便的梁氏,于是一次买了两根。
她拿着两根拐杖进了门,猜想陆君铭会选哪一根,一抬头,却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段采薇正立在陆君铭面前,大声指责:“当初我就该将那些军衣通通烧掉,让你们无衣御寒,不能南征。那也不至于皇帝给你封这个什么狗屁将军,现在还惹来了个赐婚,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赐婚!暮烟手一抖,一根拐杖落在地上,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看过来,又同时叫“烟儿。”
陆君铭行动不便,段采薇跑过来拉住暮烟的手:“烟儿,你都听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成亲的,我会想办法与他解除婚约。”
暮烟怔怔说道:“皇帝赐婚,也能解除吗?”
她将手里的拐杖递过去:“这个,请采薇姐姐交给他,我先走了。”
陆君铭单腿站起来唤了声“烟儿”,暮烟刚转身想走,便有几人径自闯进了院子,看衣着,应该是皇帝近卫。
领头的人手里拿着圣旨,一进门便高声道:“定远将军陆君铭接旨。”
大门被挡住,暮烟只得先闪到一边,陆君铭仍是单腿站着,那人又说:“将军腿上有伤,无法下跪,可免去叩拜之礼。”
接下来是念圣旨,暮烟只听到“赐婚”二字。传旨官将圣旨送过去,暮烟趁着门口有空当赶紧离开,陆君铭接过圣旨再去看,只看到她的一抹衣角。
他愣愣地盯着门口,传旨官在跟前道喜他都没有听见,还是段采薇在一旁拉拉他的衣袖,他才回了神。
传旨官离去,他捧着那道圣旨,仿佛捧着火炭一般烫手。看看旁边的段采薇,这便是父亲给他定下的妻子,为防止他反悔,父亲还费心求来了圣旨。
无论是样貌身材,家世,段采薇都无可挑剔,可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他将圣旨交给段采薇,接过她手里的拐杖,一瘸一拐追了出去,一路高声唤着“烟儿”。
暮烟疾步跑回了段府东侧院,瑾儿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她进来还说:“姑娘你看,茉莉花又开了一茬呢!”
她自顾冲进屋里,将房门关上,坐在凳子上喘息片刻,突然起身去收拾东西。
冬夏的衣裳,没看完的话本,短刀。都装进一个帆布的马鞍包里,提着去后院马棚牵马。
瑾儿问她去哪里,她只说出门贩货。
她给福宝饮了水,上了马鞍,将帆布包搭了上去。她牵着马才出了大门,陆君铭和段采薇便追了过来。
陆君铭伸手抓住马缰绳:“你要去哪儿?”
暮烟忍着眼泪,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不用你管。”
“不准走!”
“你算老几,凭什么管我!”
“我是二两,你的二两,你一个人的二两。”陆君铭将拐杖丢开,一只手抓住马缰绳,另一只手想去抓暮烟。
暮烟一甩手臂,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踩镫上马:“放开!”
陆君铭双手抓住马缰绳:“你要去那里,我陪你去!”
“将军身有婚约,如此举动不合适,放开!”
陆君铭岂会听话,暮烟将手里的马鞭扬起来,朝他抓马缰绳的手抽过去。陆君铭下意识一松手,福宝跑了出去,他再伸手,只抓到了福宝的马尾鬃毛。
福宝往前跑,他便跟着一瘸一拐地追,只几步,便被拖倒在地上。段采薇大叫着:“陆君铭快放手啊!烟儿快停下来!”
暮烟没有催马,福宝只是小步慢跑着。她回身去看,正看见陆君铭被拖拽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福宝的马尾鬃毛。
她勒停了福宝,陆君铭抬起脏兮兮的笑脸去看她,不想迎来的又是一鞭子。马鞭抽向他抓马尾的手,这次他没有躲开,手腕,手背,小臂,被抽出一道醒目的血痕,接着是冷厉的呵斥:“放开。”
陆君铭摇摇头:“我不放。”
又是一鞭子,陆君铭疼得双手一颤,还是没有松开。又是一鞭子,鞭稍从陆君铭的眼前划过,抽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