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让瑾儿把煮好的羊肉汤面端出来,给你那几个乞丐每人一碗。在大雪里冻了一夜,身子都要僵了,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顿时觉得浑身暖和,人也有了精神。
暮烟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回家?”
有人说:“我们都是几十里外的,快过年不假,可是回家又能怎样,连口饭都没有。听说浅水镇才发了粮,我们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要到点什么,这果真还是要到了,谢谢姑娘。”
说着,有人哭起来:“过年过年,富贵人家是年,穷人家是关,难过啊!”
暮烟抬眼看看满院子的雪:“你们把院子里的雪给我扫了吧!然后,我每人给你们二斤白面。”
一听有白面拿,几人争先恐后跑进去,拿起立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扫雪。他们你争我抢,像打架一样,将花池子里的茉莉花都弄折了。
暮烟站在院子里道:“你们听着,各自分开,一人负责一处,这园子这么大,还愁没得扫不成。要扫干净,不能弄坏了花花草草,将扫起来的雪都推去水塘里。”
几人都很卖力,只一个多时辰便将偌大一座宅邸都扫干净了,然后在暮烟面前站成一排,等着领白面。
暮烟已经让瑾儿将白面装好,挨个给他们,他们接过面袋,都兴奋地道谢:“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活儿,就招呼我们。”
暮烟道:“那我该去哪里找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暮烟道:“我看你们几个也都是规矩人,你们若是愿意,就留在我府上做家丁如何?”
他们都不知道家丁该做些什么,但是想起那碗肉汤面的滋味,都使劲地点着头,暮烟又说:“各自说说你们都会做什么。”
一位年长的先说:“我叫阿富,家住在义城边上,家里原本是种花的,我看姑娘这园子里有不少花花草草,应该需要人打理。”
暮烟点点头:“好,你就做花匠。”
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说:“我家里没有地,是给人家做长工的,如今遭了大灾,东家将我遣回家了。”
“那你就负责打水,喂马打扫马棚,后院就有水井。”
另外三个都是种地的,便留下打杂,能做什么做什么。暮烟答应给他们每人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几人都高兴得直蹦高。
暮烟让瑾儿带他们去后院安置,正好泽芜起来了,便问暮烟:“姑娘,你就这么随便往府里招些来历不明的人?”
“都是些穷苦人,能有什么来历,我又不是什么贵人,这里也没什么怕人惦记的。你若是不放心,就替我盯着他们。”
陆君铭又在园子里练功,一杆银枪耍起来,将地上仅剩的雪花都带了起来,那新来的几人都看呆了。
他们悄悄问瑾儿这是谁,瑾儿叹口气道:“他是皇帝封的忠义伯,是带兵的将军。”
“那他是暮姑娘的什么人,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陆君铭收了招式,将银枪往地上一戳:“我为什么住在这里,是你们该问的吗?做下人,最重要的是手勤口紧,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他将主子的架势端得很足,再加上刚才那套枪法,那几人不敢再多问,都低着头走开了。连瑾儿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故意做给那几个人看的,是怕他们见这里的主人是位姑娘,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秀英来请暮烟回家去过年,暮烟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回去吃年夜饭,又叫瑾儿拿了一块猪五花肉给她带回去。
今年人们都没有过年的心思,暮烟的铺子里连礼盒都没有包,腊月二十八就关了门,让伙计回家过年。
大年三十下午,暮烟回了家,陆君铭也说回家去陪爷爷。
暮家今年的年夜饭,是这几年来最简单的,桌上只有一盆炖肉和四个凉菜。
暮丰随口抱怨着:“都过年了,就吃这个。”
秀英说:“这肉还是烟儿给的呢!不然连这都没有。”
暮烟也说:“大灾之年,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呢!这已经很好了。”说着她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
秀英道:“我去你那里的时候,见你又雇了好几个家丁,那得不少钱吧!”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钱。暮烟道:“他们都是附近的农人,因灾荒才出来讨饭,等灾荒过去,人家还是要回家的。”
暮丰嘀咕道:“白白管他们饭,还给钱,那些家里的活儿我也能做,要不你把我也雇了。”
梁氏清清嗓子道:“胡说什么,哪有哥哥去妹妹家里做下人的。”
暮泽年道:“那也没有妹妹做贵人,哥哥吃不上饭的。”
暮烟道:“我算什么贵人,归根结底也是个下人罢了,都是表面光鲜。”
秀英朝暮景使个眼色,暮景赶紧抱拳道:“景儿给爷爷奶奶,小姑姑拜年。”
暮泽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今年没有到赚钱,多少是个意思。”
暮景接过红包道了谢,暮烟取出个大红色福袋递过去:“这是给景儿的压岁钱。”
那福袋鼓鼓囊囊,一看就不少,秀英赶紧接收起来,催着暮景道谢。这红包,便是她去请暮烟回家过年的目的了。
这顿饭,暮烟吃得味同嚼蜡,她无论如何不想在这里留宿。
不是嫌弃这里的屋子不好,是因为没有温暖。一想起孤零零躺在那冰冷的炕上,她就瑟瑟发抖,生怕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身在哪里。
吃完了饭,暮烟便牵着马出了门,这次秀英都没有费口舌留她。
一出胡同口,她便上了马,穿过田间小路,朝池塘边走去。天很黑,但是这次她没有再去找曹璋送她,她有了福宝,有了短刀。
经过陆家院子外面,暮烟见屋里还亮着灯,她磕一下马镫,叫了声“驾”,福宝跑了起来。
快上官道的时候,她听见后面有马蹄声传来,她故意放慢速度,后面的马蹄声也慢了下来。
走着走着,她故意“哎呀”一声,跳下马来。后面的马蹄声骤起,大白马在她跟前戛然停住,陆君铭从马上跳下来问:“怎么了?”问完才看清,暮烟好好的站在那里。
“伯爷这是去哪里?”暮烟问。
陆君铭口吃道:“我,我遛马。”
暮烟笑道:“你吃了年夜饭,大白又没有吃,大晚上你遛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