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所有人都累了,懒得收拾,草草吃了饭,早早回房休息。
暮烟和瑾儿还是住她原来的房间,她连衣裳都没有脱就躺下了,瑾儿也合衣躺在她外面。
睡得昏昏沉沉,只听见耳边有人道喜:“姑娘大喜啊!快醒醒。”
暮烟睁开眼,一张擦了厚厚一层粉的大脸在她面前,她揉揉眼睛道:“什么喜?”
那张大脸往后退了些许,她这才看清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穿一身绛色衣裳,头上还戴着花儿,是媒婆的打扮。
媒婆,她立刻警觉起来,随口唤了声“瑾儿”,秀英面带邪笑过来道:“你放心,买一送一,她会跟着你一同去的。”
暮烟这才发觉身子动不了,手脚都被绑着,身上的孝衣也被换成了桃粉色衣裳。
秀英又说:“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小气,妾室不能穿正红,实在是不能破了规矩。”
这果真是被他们卖了!防来防去还是没防住。这个时辰,狗都睡了,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暮烟知道硬刚没用,应该智取。她扭动身子道:“嫂子,你说什么?我要给谁做妾?”
那媒婆过来道:“姑娘可是好福气啊!县太爷看中了你,肯收你做第五房姨娘,足足给了五十两聘礼呢!其他姨娘可都没有这么多,可见老爷是有多喜欢你!”
县太爷,在青竹馆看见的那个胖子!五十两银子,他们将她卖给了那个胖子。
挣扎无益,暮烟叹口气道:“这都是命啊!既然是命,我认了便是,凭我的才智,去了老爷府中,也定是个吃香喝辣的,将来那县衙的后宅,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媒婆连声附和,秀英却还在嫉妒:“听说老爷那几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凭你一个乡下丫头……”
暮烟笑笑:“难道嫂子就不想将来沾我的光吗?也许我能给哥哥在义城谋个差事,将来还可以引荐景儿入仕。”
暮泽年从外面进来:“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这样你也享福,我们也得钱,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爹,我就要嫁人了,就想听句实话,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暮泽年将一个荷包举到她面前:“这还是你教我们的,曼陀罗花粉,她误食了而已,昨夜给你和瑾儿用了一点点。”
媒婆催促道:“花轿已在门外恭候多时了,姑娘快上轿吧!别误了好时辰。”
秀英和媒婆架起暮烟拖着往外走,暮烟问:“怎么连个喜乐都没有,这也太冷清了。”
站在院子里的暮丰道:“母亲新丧,不宜操办,你将就些吧!”
怕她喊叫,秀英将一块帕子塞进她嘴里。
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了暮景,他也跑了出来,迷迷糊糊问道:“小姑姑你去哪儿?”
秀英道:“你姑姑要嫁人,快回去睡觉。”
暮景已经三岁多了,知道嫁人是喜事,应该一家人都高兴,哪有绑着的。
暮景过去拉扯捆绑暮烟的绳子:“为什么要绑着姑姑,快解开。”
秀英朝暮丰使个眼色,暮丰过来将暮景抱走。
他们将暮烟塞进停在门口的小轿,将同样被绑的瑾儿也塞了进去。媒婆将一袋钱塞给秀英,催着轿夫快起轿。这真是比卖猪羊都痛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里交割完毕,陈秀城从黑影处过来道:“秀英,怎么样,这买卖不错吧!”
说着伸出手去,秀英取了些银子递过去,他掂着银子走了。这种腌臜事,果然是少不了他。
瑾儿也醒了,嘴被堵着,只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暮烟,暮烟冲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害怕。好在此去义城路途远,一路上还可以想办法逃脱。
四个人抬着小轿健步如飞,媒婆都有点跟不上了。那些脚夫才不管谁家的姑娘被卖,只想快点抬到地方拿到钱。
刚才出门的时候看了看天空,金星过顶,应该是寅时了,天很快就要亮了。可即便是天亮了,谁又会在意暮烟在哪里。
姐姐要到辰时才来圆坟,到时候就算是知道了,也太迟了。
好在此去路途远,四个轿夫累了,停下来休息,听见轿子里暮烟“呜呜”的声音,有人撩开轿帘道:“姑娘不要怪我们,我们就是出苦力的,做不得主。”
媒婆过来将轿帘放下:“一边去,看什么看,县太爷的姨娘,也是你们能看的。”
暮烟用被绑着的脚直踢轿帘,媒婆没好气的问:“别闹了,事情已经成定局,你们家人钱都收了,闹也没用。”
暮烟用眼神示意自己想上茅厕,那媒婆连说真麻烦,解开她脚上的绳子,带她去了路边方便。方便需要用手,媒婆也只得将她的手解开。
看看四周黑漆漆的,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她浑身没劲,肯定是跑不掉的,再说瑾儿还在轿子里,不能丢下她不管。
趁双手能活动,暮烟将塞在嘴里的帕子拉松一点,这样舌头一顶就能顶开。
重新回到轿子里,媒婆又将她绑了,不过她绑人的技术不够熟练,绑得比刚才松多了。
城门刚开,轿子便进了城,一直抬到县衙后门。媒婆敲了门,里面出来两个丫鬟,将暮烟架了进去,媒婆拎起瑾儿随后进去。
两人被丢进一间屋里,等丫鬟都出去,暮烟将嘴里的帕子顶出去,又将瑾儿嘴里的帕子叼开。
瑾儿哭道:“姑娘怎么办?”
暮烟安慰道:“别哭,没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认输,你看我眼色行事。”
屋门一开,一个打扮妖娆的妇人进门来,看看暮烟和瑾儿道:“你就是老爷新娶的姨娘,还绑着,看来是不乐意啊!”
瑾儿病急乱投医,直向那妇人求救:“我家姑娘是被卖的,求求夫人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吧!”
那妇人冷笑一声:“她可是老爷花钱买的,放了你们,老爷还不剥了我的皮。”
暮烟知道她不会帮忙,便说:“这位姐姐也是老爷的姨娘吧!您来看我是想讨好我,怕日后我当了家,你的日子不好过?”
那妇人气得怒目圆睁:“你胡说什么,想当家,就凭你!”
暮烟笑道:“老爷就是这么说的,说我会做生意,能帮他赚钱。家里的夫人又多病,进了门就让我当家管钱。”
“他敢,让你管家,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