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里的生离死别, 通常都是赠予定情信物,约定凯旋归来时就上门提亲。
可现,却是女方十分详细地询问了瘟疫的情况。但很遗憾, 锦衣卫的密报里并未提及症状。
谢玄英:“不必担心, 陛下已经命太医院精选医官,赴山东救济。户部也已筹集『药』材下发各地。”
瘟疫不分穷富贵贱, 是以朝廷的动作还算迅速, 应对也勉强合宜。
程丹若松气,想想:“疫病传播,无非是水源、饮食与接触,记得别喝生水, 别吃生食。”
“我会多加小心。”,“还有吗?”
程丹若张张嘴,又闭上:“我回去写个急救的条子给你。”
谢玄英立即应下:“再好不过。”
然后……四目相对, 没话题了。
程丹若:“那我先回去了?”
“皇城禁地, 不要『乱』走。”伸手,扯住她肘部垂落的衣料,“边。”
程丹若不解:“去哪儿?”
轻轻白了她一:“你来西苑干什么?”
程丹若:“?你叫我过来的。”
“你往边走,也是我叫你来的?”谢玄英反问。
她镇定:“我『迷』路了。”
“是么, ”,“我带你找会儿路。”
程丹若登时安静下来,顺从地跟上的脚步。
谢玄英皇宫长大, 而皇帝是决计不会满足于御花园散步的,太『液』池是皇帝正的后花园。
而西苑,总是有各式各的活动,端午赛龙舟,中元放河灯, 甚至还栽了大一片莲花,夏末的时候挖莲藕。
对里很熟,知什么路上没有人,能够躲开别人的视线。
今天,御驾未临此地,太监们都忙着自己的。
“那边训鸟。”两人藏身树后,谢玄英俯身,她耳边轻轻,“抬头,湖心亭那边有一群银羽『毛』的鸟。”
她情不自禁地抬首细看。
“那个是灰喜鹊,叫声很好。陛下游湖的时候,太监们会把些鸟赶过去,跟着龙舟飞。”
的声音压得很低,偶尔不甚清晰,但传耳朵里,却比平时更有存感。
“看岸边,荷叶旁边,头上有花冠的。知那是什么吗?”
程丹若:“戴胜。”
“它们漂亮又好训练,西苑有很多。”谢玄英左右瞧瞧,确定四下无人,轻轻吹了声哨。
休憩的戴胜倏地抬起头冠,朝边飞了过来。
程丹若不由失笑。
此时,湖里驶来一艘小舟,往湖心游去,她问:“那是谁?”
“太监喂鱼。”谢玄英,“们只往船影里投食,龙舟来时,
程丹若:“……”
接着,又和她了一些宫闱秘闻,比如接下来,皇帝可能会驾幸万岁山,宫里要开始做皮衣了,让她记得准备好银钱,不然冬天上差会受大罪。冬天宫里还会斗鸡,小太监们拿个做快,千万不要上们的当。
林林总总关照好些,后,不得不提到荣安公主。
“荣安快嫁了。”,“你……离她远些吧。”
程丹若分散风景上的思绪收拢,诧异又认地看了一。
谢玄英却垂下睑,避开了她的视线。
些日子,一直没宫,除却避开荣安,也是忙于调查:几番周折下,从象房的小宦官中问出了意的。
荣安身边的『奶』娘,曾派家人讨要过一只白猫,与雪狮长得极其
相似,时间就赏梅宴前后。
而嘉宁郡主所言的生石膏,也被惠元寺的僧人证了。
无为荣安辩解,也不能辩解。
只好:“皇后娘娘去得早,陛下又颇多宠爱,她难免有些骄纵,行不分轻重……”
程丹若安静地着。不需要问,话中的无力已经证明了太多,而按照古人亲亲相隐的观念,肯和她到个地步,已经殊为不易。
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
“不必了。”她理智开,“我都明白,多谢你。”
谢玄英抬眸看向她,良久,别过脸:“抱歉。”
“为什么要歉?”
“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知她做了什么,却不能告诉陛下。”
“了也没有用,鲁王残暴,还不是好好的?”她淡淡,“我早就不信什么王子犯与庶民同罪了。”
谢玄英诚恳:“我会找机会教她,让她知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还是别了。”程丹若心中警铃大作,“我费了好大劲,让她接受韩郎,你再关心她,功亏一篑。”
谢玄英一怔:“什么接受韩郎?”
程丹若:“……没什么。”
“之前是你?”却飞快转过弯来,想通前因后,“不是尚宫?”
程丹若一时漏嘴,只好承认:“对,是我算计了你表妹,让她吃了些苦头,不行吗?还是,她要打我,我还得谢主隆恩?”
后半句多带了些讽刺。
“荣安是该好好管教。”谢玄英觑着她的脸,心惊肉跳,生怕看到红肿,“你没吧?她打你了?”
“没有。”
话虽如此,她却失去了游玩的兴致,转身往回走:“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西苑门有太监守着。”及时拉住她的衣袖,“没有我,你怎么出去?”
程丹若:“就『迷』路了。”
“私自行走,小心宫正罚你提铃。”谢玄英吓唬她。
程丹若:“那关你什么?”
“我带你来的,总要送你出去。”握住她的胳膊,“别走那边。”
提铃是苦差,能不被罚,还是别被罚的好。程丹若略微冷静,因荣安公主而生的迁怒消散不,不挣扎了。
谢玄英瞧她脸『色』回转,方试探:“不生气了吧?荣安做错,你生我的气干什么?”
“我没有。”她牢牢闭上嘴巴,提醒自己慎言,“噢,还未多谢你。”
:“怎么谢?”
程丹若不解:“啊?”
“你不是要谢我?”
她:“……你要怎么谢?”
“算了。”谢玄英不动声『色』,“随一,你还当了。”
程丹若白一,懒得再搭理。
是的,就算再美,十八岁也只是个高中生。
不和计较了。
快到西苑门,两人分头行动。
谢玄英去引开守门的太监,她趁机溜出来,若无其地回到御用监。皇宫的御用木匠手艺过人,等到天『色』擦黑,架子已有雏形。
她验一回,确认可用,交由们打磨、雕花、上漆。
“明天一早准做好。”木匠胸脯拍得震天响。
不能过夜,程丹若便赶宫门落锁前回去,赶不及去安乐堂,干脆去库房里挑『药』材。
如,女史只是负责炮制辨认『药』材,掌『药』负责管理『药』材,那
么典『药』的职责就是管理『药』库,并记录文书。
她可以翻阅账簿,查询每年的『药』材出入情况,清晰地知库房里还有什么。
挑『药』材变得十分方便。
程丹若选了几常用的『药』材,账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翌日。
她忍着困倦出宫,检查了御用监的作业,十分满意,带走回到光明殿复命。
皇帝正开小朝会,她后面的茶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被召见。
谢玄英被留堂,正与皇帝话。
程丹若熟悉地殿请安。
“起吧。”皇帝精神奕奕地问,“东西做好了?”
“是。”当着帝王的面,还是老做,程丹若没有卖关子,示意小太监将架子搬上来,“就是此物。”
皇帝看到光秃秃的木头架子,不过“就凭个?”
“是。”程丹若看了看石太监,问,“能请石公公一试吗?”
石太监看向皇帝,皇帝摆手,示意去。
程丹若将提前准备好的宽袍抖落,套木头架子上,遮住上层的坐垫。等石太监坐上去后,将袍子交给系好。
已经能看出雏形了。
宽大的袍子遮住了屁股底下的坐垫,手再扶住拐杖,盘膝而坐,整个便好似浮空坐假山上,疑似神仙下凡。
皇帝有种被愚弄的无语:“竟般简单?”
程丹若:“臣不敢,贼人的机关必是如此,但利用此,便可够制造出浮空的错觉。相信大抵是同的理。”
“也是,民间戏,穿了不值一提。”皇帝一面,一面打量着石太监。
哪怕提前知了机关所,乍看上去也不得不承认,确像那么回。
愚夫愚『妇』上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玩笑:“大伴感觉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石太监,“老奴是一动也不敢动啊。”
程丹若:“要百姓跟前表演,机关须轻巧,故以木质为上,因此也必须是苗条的年轻女子,否则容易摇晃。”
皇帝点点头,倏而好奇:“你怎会些把戏?”
“臣年幼时,曾有一游方老乞食,我给了一碗水和一个馒头,便教我二三把戏,权做玩耍。”程丹若不卑不亢,“江湖小,不登大雅之堂。”
“也颇有野趣。”皇帝沉『吟』,“来,惠元寺的痢疾是你治好的?”
程丹若心中一动,垂首:“宫人的病是我治的,安小王爷是太医之功。”
皇帝缓缓点头,目『露』思量之『色』:“我记得,你还会治箭伤?水准如何?”
程丹若迟疑片时,大胆一次:“尚可。”
“当?”皇帝笑了,“治好一回可不算。”
谢玄英适时开:“陛下,程典『药』确擅长治伤,臣于盐城遭袭时,家中护卫全赖其整治,有一人腹破肠流,也被她救了回来。”
没有提钱明的断肢重续,程丹若倒是松气。
断肢再续着厉害,要再成功却非易,万一皇帝让她表演一次,治不好可就糟糕了。
皇帝有些意,但没有追问,看了一会儿,倏而:“程典『药』。”
“臣。”
“鲁王太妃受惊,朕欲派人慰问赏赐,你可敢往兖州一行?”问。
谢玄英心头震颤,忍不住抬头,慰问王太妃之,找太监不行么?怎么忽然想起丹娘了。
但程丹若已经毫不犹豫应下:“愿为陛下分忧。”
“很好。”皇
帝摆摆手,“退下吧。”
程丹若躬身退出。
她走了,谢玄英敢开:“陛下,程典『药』毕竟是女子,让她去山东……”
“她许有大用。”
光凭治伤、懂瘟疫、知幻术中的任何一点,皇帝都不会考虑用她,但她恰好都懂一些,那么,派去慰问鲁王太妃就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过去也有女官随藩王之国任,教王宫女的先例,皇帝选择她并无开先例的顾虑。
考虑到鲁王妃『自杀』,长媳被杀,太妃年老,一个女官代为主持王府,体现天家亲情,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并不是短短片刻间,皇帝思虑的主要内容。
“我问你,”皇帝瞅着谢玄英,“两地调兵要多久?大军拔营要多久?行军又要多久?你等们,黄花菜都凉了。”
谢玄英愣住。
皇帝:“知该怎么做了吗?”
“臣明白了。”来不及思虑程丹若的安危,谢玄英专注于应付帝王,“我会先护送程典『药』去兖州,查明情况,再与大军会合。”
停顿时,惭愧,“臣无能,竟要陛下为我『操』心。”
皇帝带欣慰,气却颇为淡然:“朕也只能点拨你一句了。此去,还要靠你自己啊。”
“定不负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