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少年似乎很在意沧沐和尾猫的状况,时不时的探头去看,然而双眼已瞎,看不到形势到底如何。眼球转动,忽然呆滞,没有焦距的眼睛落在沧沐变红的血瞳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惶恐,刚要转身搭救尾猫被帝华死死缠住。
帝华趁机一个飞踢将白眼少年踹下云端,重重的一击跌落在地,深陷地面,喷出一口鲜血。他用尽全部力气闪身飞到沧沐面前,飞奔途中化身为俊俏青年,气息微乱,一把扣住沧沐的脖颈,嘴角溢出血,生冷中带着惊慌,他低吼:“解开血祭!”
沧沐临危不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血瞳却溢出了血泪,血泪沿着眼角滑落,慢慢延伸到脸颊,坚决反驳:“休想!”
白眼少年很是气恼,愤然提醒:“你们会同归于尽的!”
“他伤了师傅!”沧沐愤然回答,然后屏住呼吸,快速念诀,血泪越来越多,气息渐渐紊乱,脸颊苍白的没有血色,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当口诀念起时,原本死寂的尾猫忽然惊慌的尖叫起来,痛苦,绝望充斥着他,惊恐之下是扭曲的五官。
他看到眼前一片殷红,之前被他杀掉的亡灵都来找他索命,他们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叫嚣着要吃掉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尾猫害怕的不停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们!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是他!你们去找他!不要来找我!啊!”
随着凄厉的叫声渐渐七孔流血,他发疯似的在自残撕咬抓破肌肤,血液弥漫很快布满全身。
这一举动生生刺激了白眼少年,他二话不说戳向沧沐的双目,沧沐仓惶避开,在断了念诀,尾猫停止自残,目光焕然,没有焦距,身子一软,瘫在十字架上。
戳目举动太过突然,千叶吓得就要跑过去,忘了自己还在结界里,呯的一声撞了上去,直撞的她头昏眼花。揉了揉闪星星的眼睛,就见白眼少年戳眼动作一变,直取心脏。痛下杀手来的措不及防,千叶惊恐大喊:“沧沐,小心!”
此话一说,众人脸色大变。千叶的位置最能看到沧沐的情况,妄矢崎来不及考虑太多,奋不顾身扑了上去。
白眼少年取心脏的手一顿,他豁然抬头去看眼前少年,忽然妄矢崎扑来将他扑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又滚,撞到石子,磕破了脑袋。
妄矢崎仓惶起身查看沧沐的伤势,确认没事方才放下心。他絮絮叨叨的训斥:“沐儿,你怎么不听话?我都说住手,住手,你怎么还不住手?还有啊,血祭是禁术,谁教你的?不知道很危险吗?啊?是我待你不薄,日子活腻了是不是?这么急着去投胎…”
小小少年自知做错了事,两眼泛着泪花,抿唇抽噎道:“可是,可是师傅受伤了…沐儿害怕…”
这么一说,妄矢崎训斥的心都化了。他擦了擦沧沐眼角的血泪,柔声道:“放心,师傅是何人,我若不想死谁害的了我…”话音未落,小小少年瞪大了眼,惊恐道,“师傅,小心身后!”妄矢崎反应极快,抽出手腕上的软刀就刺,鲜血染红衣裳,灼红小小少年的双眼。
灰尘蒙蒙的白眼少年站在妄矢崎身后,抬起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小少年,轻声道:“我是你的……”
就在这时,尾猫恢复意识,看到满身伤痕的自己和留着血泪的小小少年,愤然怒吼:“沧溶,杀了他!快杀了他!他是—”话未说完,白眼少年唇角蠕动快速念口诀,不消片刻,低喝一声‘破!’只听‘呯’的一声定在十字架上的尾猫四分五裂暴毙而亡。血溅一地,染红大地。
白眼少年正对着尾猫,滚烫的热血喷了一脸。小小少年关切的提醒:“你的眼睛……”
白眼少年这才惊醒,他擦了擦眼角的鲜血,忽然想起什么,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每走一步,鲜血流的越快,等走到沧沐面前时,胸前血红浸湿一片,他噙着一抹笑右手覆上他的脸颊,苍白的脸颊慢慢浮上红晕,嘴角溢出血来。
右手缓慢而温柔的抚摸着,就像在抚摸心爱的人一样,由脸颊向上一路抚摸,最后停留在眼瞳处,长长的睫毛,如同扇贝一样扑闪扑闪,绿瞳透着迷茫与担忧,犹如迷路的小猫咪,很可爱。
白眼少年不管其他人的惶恐不安,关注点只在沧沐身上,小小少年天真无邪,仰着稚嫩的脸看着他,他看的很认真,认真的看他的衣着,他的言行举止,担忧道:“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见吗?你受伤了,疼吗?”
听到关怀,白眼少年忽然泪目,泪水混合着血缓缓流下,忽的他又笑了,那笑容仿佛昙花一现,瞬间消失不见。
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最终露出苦笑,苦笑之后又是无限欢喜。笑着笑着扯到伤口,胸口一痛,猛地吐出鲜血,连忙用手捂住怕喷到沧沐。知道时日无多,也就不再多言。
他忽然面露沉色,一把抓住沧沐的肩膀,另一只手取自己的双眼。妄矢崎以为要加害沧沐,闪电般出手。插在白眼少年胸前的软剑一变,变成锋利的鹰爪,瞬间入体三分,抓碎五脏六腑。
白眼少年喉咙一热,腥甜涌上,噗的一声喷了沧沐一脸。他抠出自己的双眼,眼窝不停流着鲜血。颤颤巍巍的张开双手递到沧沐面前,欢喜道:“给你……给你……”
沧沐震惊的忘记了动作,只听得他说给你,木讷低头去看,掌中竟是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就在震惊无言中,温暖的身体渐渐冰冷,体型慢慢变小,变回原来的娇小身躯。眉清目秀的白眼少年的手无力垂落,祖母绿的眼球滚落在地,停在他的脚边。
妄矢崎面无表情走上前抽回软剑,软剑质地轻薄,透明无暇,若不是泛有寒光,几乎看不出来。他拿出白帕细细擦拭,擦完之后重新缠回手腕,然后褪去手上的透明头套,烧成灰烬。他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小小少年,只淡淡道:“是时候离开了。”然后转身离开,去找适合放火的位置。
小小少年茫然不知所措。就在刚刚妄矢崎刺剑、抽剑、拔剑时,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身影。他浑身一颤,僵硬回头看越走越远的背影。
背影越来越小,小成一个圆圈,然后消失不见。他忽然就心慌了,不顾眼前发生的一切,仓惶追了上去。
帝华早已解了结界,站在千叶身边。二人目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默默的看妄矢崎亲手点下火种,抛入空中,燃烧整个幻夜城。
小小少年站在他的身边,目睹幻夜城摧毁的全过程,胸口隐隐作痛。他不知道为什么,只好仰头看妄矢崎,妄矢崎面无表情,蓝眸幽幽,静若寒潭。
或许隐隐作痛的原因是,他不快,他也就不快。妖猫一族丧尽天良,做尽坏事。于师傅来说,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亦或是为民除害,不悲不喜。
熊熊的大火在燃烧,在蔓延,将一片一瓦都烧的粉碎,袅袅轻烟直冲云霄,最后随风而逝。
整个过程沧沐全程陪伴,静默不语。
良久,听得他一声低喃:“医者,医得了外伤,医不了妖心,实为庸医。”
“帝华,妖心可以医吗?”
“世上没有所谓的对错,所谓的善恶,只是信仰不同,所以选择的道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