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长空,晨星点点,给夜色平添一抹微光。千叶呆呆的坐在窗前,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明日大婚四个字。
明日大婚,明日大婚。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没有准备也不需要准备,她只需老老实实呆在房间,等着大婚就好。
千叶试了试被封的灵力,陷入深深的无力感。
妄矢崎怕事情有变,早早封了她的灵力,牵制她的行动。
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她说,我想见帝华。
妄矢崎道,心意相通之时,自会相见。
千叶不解,他也不做解释,只道,漫漫长夜,你不安彷徨,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千叶不懂,妄矢崎微笑不语。
她两手抱膝,神色逐渐迷茫。
她想了好多,从出生到现在,一路坎坷,一路仿徨,身边的人一换再换,换到最后竟不知下嫁的人是最不相干的人。
她曾被人抛弃丢在孤儿院,也曾被流放在街头,更曾被丢进豺狼虎豹的深林。
她遇到过变态压迫的老师,也遇到过恃强凌弱的混混,更遇到过凶悍残暴的走兽,她一次次奋起,一次次在死亡边缘疯狂逃离。逃到最后猛然发现,逃离只会更大程度的加深掠杀与凌虐。所以她坐地反击,凶悍坦荡,重伤变态的老师,被孤儿院驱逐,丢进肮脏不堪的贫困区,目睹了一次又一次的恃强凌弱,然后明白了明哲保身的重要性,后来遇见了霸道凌厉的金瞳少年,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求他庇佑,即便他混沌的可怕,也要跟在身后。
金瞳少年起初是反感,无视她的,后来不知怎么接受了她的存在,许是寂寞的吧,她这么想着,做起了他的小跟班。金瞳少年叫烽破,乘风破浪吗?不,是乘烽破浪。在烽火连天的硝烟中,破浪而出。
她以为他霸道凌厉,相处后发现,他霸道的可爱,凌厉的随和。烽破嘴上说着欠揍,却没动她半分。按他的说法是,不打弱鸡,没趣。她笑,笑得越发猖狂。
他说她没心没肺。
她说,心是个什么东西?肺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不能吃要来做甚?
他盯着她瞧了半天,道,我倒是希望你永远没心没肺,就不晓得失去的痛苦了。
千叶回答,从未拥有,何来失去。
他语气呢喃道,是啊,从未拥有,何来失去。那我呢?我是你的谁?
千叶愣了两秒,没有说话。
他自嘲一笑,罢了罢了,本就萍水相逢,算不上谁是谁的谁。
不知为何,这话在她听来格外的刺耳,不舒服,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有一次她落单了,被混混围住欺凌,他们大肆的辱骂着烽破,骂的很难听,千叶气不过,与混混扭打到一起,他们人多势众,千叶被揍的体无完肤,以压倒性的力量逼她说出当年那番话,恰巧被烽破听到,然后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千叶痛苦不能自已,悲愤的冲进了红灯。
奇怪的是,耳畔没有响起车鸣声与尖叫声,她抖抖索索的睁开眼,看到时间静止中的美少年,不觉惊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美少年牵着她的手,带她远离危险。
千叶呆呆的跟着他走,走到一半才回过神,她挣扎着摆脱他的手,说多管闲事。
美少年不恼不怒,半蹲下来,温和道,活下去,相信我,你们将会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千叶本不信,后想起他出现时惊奇的画面,时间静止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所以他非凡人。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慢慢接受了他的存在,也接受了他的倾囊相授,独立自强。
他说,小千,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千叶看他没有说话。
他低头问她,小千,萍水相逢是什么?
千叶默然不语。
他是在替烽破问话?如今烽破不在,回答与不回答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千叶神色黯然。
美少年没等她回答,悠悠道,小千,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千叶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要走了吗?
美少年狡黠一笑,你觉得呢?
千叶神色凝重,复又问,什么时候走?
这下换美少年惊讶了,他摸了摸她的发梢,感叹道,有时候太聪明不好,不过我也不打算瞒你,明天就走。
千叶的神色变了变,道,哦,走的时候不要叫醒我,我还想多睡睡。
美少年失笑摇头,等我,我会来接你的。
第二天,美少年走了,假装沉睡的双眼睁开,她握紧双拳,眸中越发坚毅。
后来,她阴差阳错进了黑道,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被奸人设计反杀,流落到了这个时空。
想到这,千叶不禁摸了摸锁骨处的印记。
时至今日,她忍不住反思,之前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努力的活着?还是为了那个再见的他?
黑瞳渐渐有了个困惑。
是谁在呱呱落地时照顾她?又是谁在咿咿呀呀学语时抛弃她?
是谁在孤助无望时拯救她?又是谁在感激涕零时决然离开她?
是谁在痛苦绝望时拥抱她?又是谁在缱绻依赖时毅然推开她?
无数个疑问从脑海飘过,千叶无力又彷徨。
来到这个世界,她恨过,怒过,也爱过。
她毫不怀疑一切因她而起,也不怀疑是她亲手成全了悲剧的开始。
帝华,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起初他以保护挽清为由训练她,庇佑她,后来才发现,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欺负。
曾经,她以为自己强大了,无所畏惧了,到头来发现自己自负的可笑,可笑到以冒名顶替来换取烽破的安危,自己何其卑劣。
她顶着阿霖的名字,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得到妄矢崎的纵容。
骄傲吗?不,是羞愤的尴尬。
妄矢崎固执的认定她就是阿霖,所以网开一面松口不杀烽破,不过他的退步有条件,做她的妻。
千叶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的不说话。
她不想嫁给妄矢崎,她想嫁的只有帝华。
帝华爱她爱的炽热,爱到骨子里。
为了她背叛神灵,与幽冥做交易,为了她抽龙筋,与妄矢崎赌生死。
帝华帝华帝华,她一遍遍的在心底呼唤他的名字,似乎喊的多了能解相思之苦,可是她喊的越多思恋越深。
帝华醒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看到交还的狗尾巴草戒,是不是生气想嫩死她?一想到他生闷气的模样,千叶忍不住发笑。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惹他发怒的?好像是初来妖界,与他比试来着?墨水破脏衣服?抢他被子踹他下床?
千叶坐在窗前,笑的像个傻子,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她长叹一口气,默默给自己打气,如果想看帝华生气就洗好脑袋,准备负荆请罪。
说来大婚前夕,不知道妄矢崎在做什么。
他说,漫漫长夜,她不安彷徨,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若说她不安彷徨她信,说妄矢崎不安彷徨?她还真不信。
千叶始终想不明白,妄矢崎明知强求的瓜不甜,还孤注一掷要她下嫁。
下嫁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妄矢崎既不会得到她的人,也不会得到她的心。
只要烽破脱离困境,她就以命相博。
是生是死,只有自己说了算。
或许是好奇的心格外强烈,看着月圆的眼睛忽然变了,瞳孔微張,倒影着渐渐月红的夜空。
千叶神色茫然,在月红的牵引下,穿墙透壁,看到神秘而古老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