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自欺欺人

洞穴很大很宽敞，摆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更奇怪的是，洞穴的石壁上刻着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个神兽，四神兽似乎在守护着什么，围绕着中间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依次分开，中间凹凸出诡异的图案，图案似草非木，似木非草，它深深的嵌在石壁里，周围分布着六个不同的图形。

就在这时，一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白色衣袍，衣袍宽松柔软，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他站在火光摇曳的石壁前，低声吟唱着法文。

伴随着吟唱声，石壁上的六个图形发生了变化，由形态各异的六个变成了五个大小相同的圆圈空格，圆圈将中间的图案团团包围，似乎严阵以待着什么。

不知是她的视线太灼热，还是男子异常的敏锐，吟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确定没有异常才继续吟唱。

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明日大婚的妄矢崎。

他的声音很好听，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安抚各种不安的心。

吟唱声停止，他取出手腕上的青龙筋放在东侧的空格，做了个张手既握的姿势，房间的血墙瞬间融化成一摊血水，稳稳落在掌心，妄矢崎看也不看直接放进南侧的空格，然后低声唤来无名，“玄武胆。”无名没有说话，毅然掏出玄武胆塞进北侧的空格，没有玄武胆的驱动，无名神志全无，如同古希腊的雕像站立一边，一动不动。

玄武胆竟然藏匿变异人的体内！

妄矢崎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石壁，低声唤道：“沐儿。”

小小少年现身洞穴，他温顺的站在妄矢崎的身侧，乖巧喊道：“师傅。”

妄矢崎点点头，眸光变得温柔，他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沐儿，怕吗？”小小少年摇了摇头，脆声道，“有师傅在，不怕。”听到满意的答复，他笑了，笑得从容淡定，银针无声刺进少年的头颅，少年目光一呆，失去了意识。

妄矢崎拔出银针，掏出少年的心脏放在西侧的空格。四神兽的灵位集齐了，还有最后一个空格是空的。

妄矢崎摸了摸衣袖，从中取出红色的琉璃珠，琉璃珠色泽暗红，似浴火重生的火凤凰，正发出悲鸣，妄矢崎低眉看了许久，将琉璃珠塞进最后一个空格。

看到这，千叶在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五个空格不是其他，正是解封妄虚天的必要条件，青龙筋白虎心玄武胆朱雀精血以及萍水融合的天霖树汁液和冥族鲜血。

一切准备就绪，妄虚天今晚就要现身吗？就在这时，千叶惊讶的发现，妄矢崎不知何时抬头看她这边看了好久，他看的很专注，也很平静。不知看到什么，神色微变，仓促转身，与此同时，白光乍现，生生将她逼退现场，千叶揉了揉双眼，这才缓和视力。

她不解的皱眉，不知妄矢崎看到了什么让他神色微变，细细琢磨，难道是妄虚天？

洞穴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怕我杀她？”

妄矢崎毕恭毕敬回答，“她是阿霖。”

“你是说千霖那丫头？没死吗？”男子似乎有些惊讶。

“是。”

“明日带她来见我。”

“是。”

“明日大婚可行？”

“正有此意。”

“唔，”男子沉吟片刻，道，“你把相思门和月瞳赠给她了？”

“阿霖不知此事。”

“她想杀你。”

“是。”

“若她心系于你，你又怎需将相思门相赠？”

“相思门和月瞳，但凡有一个用在我身上，我也愿意。”

“傻孩子。”

“父亲，我后悔了。”

后悔消除她的记忆，将她推开身边吗？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后悔换不来任何东西。

当年他对五七一见倾心，便决定此生非她不娶，思恋疯狂滋长，他自创相思门和月瞳。

何为月瞳？即穿越浮云，得以窥见心仪之人所见所闻，时不过半刻钟，却足以。

何为相思门？即心意相通之时，自会相见。

所以他接住背叛神族，跳下神界的她，从此喜结连理，陪伴身侧。

妄虚天得知妄矢崎爱而不得，无奈又惋惜。

“妄儿，何苦自欺欺人。”

妄矢崎沉默不语。若是此生与阿霖注定有缘无分，逢场作戏又如何？

“罢了，许你一场盛世婚礼，总好过追悔莫及的生生相错。”

“不，阿霖只是忘了我。”

“即便她想起又如何？是你亲手推开了她。”

“我别无选择。”

“我只望你们平平安安，过好此生。”

苍炎谷。

青龙蜷缩着身子包裹在寒冰下，月光皎洁，透着窗户照射在冰上，泛出冰冷的光。

青龙静静的俯卧在地，一动不动，若不是小腹隆起，吐纳龙息，他们都以为帝华魂归西天了。

自从千叶离开后，他们各司其职分散一方。

溧阳把冥界闹得不可开交，冥鬼紧急召回至冥玄。球球得了千叶的指示，早早回朱雀城备战。流辉担忧帝华，又不能弃海族不管，凌默毛遂自荐，愿前往海族辅佐回连，当然辅佐为次，联络感情是主。听闻虎丘突然戒备森严起来，问起缘由，无人知晓。流辉与烽破一直联络不上，十分忧心，加之帝华昏迷不醒更加忧心。挽清安抚道，走兽身强力壮，军队戒律严谨，大可不必担忧。

皱起的眉宇渐渐舒展，但愿如此吧。

帝华一直昏迷不醒，流辉不分昼夜守在身边，生怕他失控反噬，伤人伤己。

流辉忙于和妖界联络，几乎废寝忘食。挽清心疼他，整日陪伴身侧，他忙着忙着忘了时间，等回过神已是深夜，望着趴在桌上睡着的人儿，心疼又叹息，他轻手轻脚抱起挽清送回房间，全然没注意青龙发生了变化。

寒冰覆盖青龙全身，困其行动，也困其思想。帝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他的思绪飘到年幼时期，那时节，龙族昌荣繁盛，龙家弟子个个人中龙凤，帝华脱颖而出，更是翘楚中的翘楚，龙族上下无不欢喜。

神界得知他智勇双全，举世无双，破例纳入神籍。此后，帝华专心致志在神界修炼，功力更上一层楼，较之青龙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强大的种族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有人说是自恃清高触怒神威，有人说是自大狂妄惹得众妖不满，惨遭灭族，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覆灭到底为何。

帝华得知此事，怒气攻心，差点走火入魔。辰风为了压住眼中的暴戾，将其丢进寒池，寒气入体，冻彻心扉。帝华的杀气不减反增，蓝瞳幽幽，杀戮越发浓烈。辰风又惊又怕，惊的是小小身体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怕的是控制不住，迟早被力量反噬。

辰风将此事告知苍龙，苍龙铤而走险和帝华大战三百回合，他如同一头猛兽将苍龙扑倒，紧急关头，苍龙怒目而视道，“懦夫！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闻言，狂躁暴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帝华呆呆的看着即将被撕裂的苍龙，无声落下了泪水，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像个孩子哭的不能自已，“父亲！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了！呜呜呜，我再也看不到龙族了！”

苍龙既没有训斥他的暴戾，也没有安抚他的伤痛，只默默的陪在身边，听他哭诉失去的痛苦。

苍龙望着天寒地冻的寒池，目光深邃悠远，半晌道，“至少你还活着。”

帝华不解的抬头望他，苍龙默然不语。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神族放弃了对帝华的栽培，将他归还沧渊，有人说没了龙族的依靠，神族不在敬畏，所以将质子送回。又有人说，帝华心有杂念，不配留在神族这个净地，还有人说……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苍龙将他接回沧渊丢给凌霄就不管不问了，凌霄待他视如己出，大大触怒了独孙凌默，凌默隔三差五找茬，帝华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始自终，嘴角牵笑的少年妄矢崎。

听闻少年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医术了得不说，还性情多变，别看他眉眼弯弯，笑得温柔，其实最是心狠手辣。他喜欢养宠物，也喜欢逗弄宠物，说是逗弄不如说是触及底线，逼的爱宠反击自卫，然后无情抹杀。

帝华面上沉默不语，背地里没少调查妄矢崎，据他所知，妄矢崎以云游四海为由，暗中与小人勾结，杀妖猫族得泠石绿，助长白虎王气焰，反出妖界……

肮脏与贪婪无情的吞噬着一切，帝华熟视无睹。龙族覆灭，不排除是妖族所为，既然他们可以置若罔闻，他为什么不可以？

“帝华，帝华。”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呼唤。

帝华环顾四周，没有半个身影。

“我在这里。”少女喜笑颜开站他身后。

“帝华，听说妖界的花灯很美，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他说好。

少女名叫千叶，是他起的。

他说，千丝万缕，叶叶重生。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是叶叶重生吗？

他答，愿你历经红尘，归来仍是少年。

她笑，若是与你一起，即便红尘滚滚，也心甘情愿。

他没有说话，冰冷的眸子里多了温柔的光芒。

后来不知为何，少女面露忧愁，神色黯然了许多。

他问为何忧愁？

少女回答，帝华，我要成婚了。

帝华浑身一僵。

什么时候？

明日。

少女眺望远方，忧伤道，忘了我吧。

帝华忽然怒由心生，他反问少女，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历经红尘的吗？

少女歉意低头，对不起，我骗了你。

帝华怒，尤其看到她将编织的狗尾巴草交还时，更加愤怒。

少女忽然抬起头，笑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想嫁的只有你？

他目露寒光，冷声问，既然想嫁给我，为何还要与他人成亲？

她道，世上有很多的万般无奈，比如你我。

帝华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去哪？

抢婚。

皱起的眉宇忽然舒展，她笑道，好，我等你来抢婚。

听到这，禁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覆盖全身的寒冰轰然碎裂。

动静大的吓人，惊醒梦中的挽清，“怎么回事？”流辉神色凝重道，“帝华醒了。”说着，二人急忙奔了过来，推开门看到帝华站在窗前，手中拿着狗尾草草戒，听到推门声，抬头看了过来。

“小千明日大婚。”

闻言，挽清和流辉齐齐皱眉。

“你想多了吧？千叶怎么会大婚？”

重点是和别人？

他没解释，只道，“我要抢婚。”

话音刚落，身上发生了变化，一股白光自上而下将他覆盖，似乎会随时消失不见。流辉心生不安，慌乱之下冲了过去，刚握住帝华的肩膀，二人双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