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妇十四

    墨玉公主看着襁褓里的二女儿, 她冷声道“他今天歇在哪里？”

    嬷嬷凑上来道“还没准呢, 听说在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 摔了好些东西，管家正在吩咐人清理更换。”

    墨玉一怔, “他发的什么疯，谁惹他了？”

    嬷嬷踌躇了一下, “似乎听说是前头那位嫁了人……”

    墨玉脑子一转, “那又如何？既然已经和离，嫁娶不都随心吗, 他能娶, 那位自然也能嫁。要是不嫁，我才多心呢, 既然嫁了，那真就没了瓜葛。”

    嬷嬷轻轻叹气道“主子, 这男人呐, 总是有些个不上台面的想法。前头那个虽然是江家休弃的, 保不准大人还想着让人家在外头干干净净的守着, 他也有面子不是, 谁知道人家冷不丁的嫁了，虽说嫁娶自由, 可自己的女人跟了别人，这心里总有不如意！”

    墨玉笑了，笑的花枝乱颤，“这就是俗话说的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他这是偷不着了所以惦念？哈哈哈哈，真是活该！”

    嬷嬷赶紧道“主子，小声些！”

    墨玉笑道“知道！我还真是喜欢哪位前夫人，所以说，干嘛一根绳上吊死，天下男人多了去！呵呵呵呵。”

    江涛很想找李悠然的麻烦，但是两人所属体系不同，江涛管不着李悠然，且最近朝堂上正在争论立储的事，江涛一个不慎也要吃瓜落，只能眼内滴血的瞪着李悠然。

    偏偏李悠然现在有妻有子万事足，整天乐呵个没完。天气冷了，当差的人即便身上不冷，手上脚上都会冷。

    李悠然怀里揣着许诺给的暖炉，十分舒适。两人成亲以后，李悠然身边就不止一个小厮了，长随跟班都配了起来，天气冷的厉害，她就会送姜汤等物给他。

    知道他有同僚，许诺给的东西都是一大帮人吃，谁都要说一声李夫人贤惠。

    偶尔遇着江涛，李悠然更是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尴尬。倒是江涛，脸冷的和冰渣一样。

    有一次他出言讥讽，“李大人拿着别人不要的东西当个宝，这知道的还要说一声大人品味有问题呢！”

    李悠然笑眯眯的，“江大人的话李某听不明白。这世上有人拿着鱼眼睛当珍珠，反而把真正的宝珠扔了的事也有。旁人慧眼，发现了宝物的价值，在那不识货的人眼中就认为对方眼光不好，殊不知他本人才是眼瞎呢！”

    江涛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铁青着脸，一字一句道“李大人果然好口采，我领教了！”

    李悠然微笑的看着江涛，目光森然。

    回到家，屋子里暖意融融，许诺先让锦绣上了一碗银耳羹，李悠然热热的的喝了，接着他自己动手换了家常衣服，“昊儿学里的冬衣都送去了？”

    许诺道“早就送过去了，我还给学里捐了五千斤炭，怎么也冷不了他。”

    李悠然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锦绣上来问是不是摆饭，许诺看了一眼李悠然，他笑道“摆，我也饿了。”

    冬天吃锅子最舒服，哪怕只是两个人，热热的锅子上来，李悠然就眉眼都舒展了，“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和你在一起！”

    许诺笑道“你跟着昊儿一样贫。”

    吃过饭，天气寒冷也不能外出散步，两人窝在暖炕上休息。

    许诺道“立太子的事有眉目吗？”

    李悠然半点不觉得许诺问这个话有什么不妥，他皱着眉头，“几个皇子都蹦跶的厉害，皇上却没有什么反应，下头吵吵闹闹的，我看皇上厌烦的很。”

    许诺道“当然烦，自己的家产由着一群外人

吵闹着应该给谁，哪个皇帝不烦。”

    李悠然笑了，摩挲着许诺的手，“你说的也有道理，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许诺道“我看你暂时不要馋和进去，倒是天气越来越冷，得准备防寒抗寒工作，办点实事比什么都强。”

    李悠然点头，“没错，一天天乌鸡眼似的，好好地正事不干，尽琢磨谁当太子，迟早皇上得发火。”

    许诺突然道“江涛没为难你？”

    李悠然笑了，“你觉得我就这么好欺负？”

    许诺道“那就是为难了，他这人骄傲自大，又一路顺风顺水惯了，你还是防着些好。”

    李悠然道“放心，他奈何我不得！”又瞧了许诺一眼，“诺儿，我们还是早些安寝，外头又冷又黑的，被窝里暖和。”

    许诺横他一眼，“出息！”

    ……

    江府，江涛满脸阴沉的回了家，到了书房又是一通打砸发脾气，管事的闭闭眼，吩咐仆人准备着等下拿东西替补上来。

    墨玉逗着自己的小女儿，她冷笑道“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甩脸子！”

    她是公主，但却不是本国公主，这么多年过去，孩子都生了两个，以前再大的脾气也得收敛一二。

    当初对着江涛或许有着十分的爱意，这几年各种事情消磨下来也存不了一二分了，江家看着自家好说话，倒开始登鼻上脸，江涛的官越做越顺遂，在她面前也越来越不在乎。

    给她面子府里没有进姨娘，江涛睡丫头倒是睡的不亦乐乎，墨玉看着小女儿无邪的笑容，心里暗叹，还得有个儿子才是！

    朝堂上的风云影响不到许诺，她一样过自己的日子，因为嫁了人，李悠然变着法子哄她高兴，今天一个泥人，后天一个精巧的小风炉子，新巧的首饰更是不会拉下。还带着许诺四处去找特色饭馆吃饭。下人看着就知道主家夫妻感情好的了不得。

    这个沐休日，两人在书房里，书房也是改造过的，暖意融融。许诺看话本子，李悠然画画，画的就是许诺倚在矮几上看书的样子。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间或抬头一望，具都一笑。

    李悠然道“我和成大人提了防寒的事，他已经禀报了皇上，皇上马上点了头，下令内阁拟了章程上来，好好夸奖了成大人一番，言语里说成大人才是一心为着朝廷和黎民百姓。”

    许诺放下手里的书，“皇上未必没想到，倒是这件事能转移一些他被逼着立储的压力。成大人感谢你了吗？”

    李悠然笑道“请我喝了几回酒，一个劲叫我老弟，我比他大儿子还小两岁呢。”

    两人谈谈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江涛在自己的府上也在和心腹交谈，他们谈的还是关于立太子的事。

    江涛道“皇上虽然不同意立太子，可是大势所趋，满朝文武联名请命他也不能置之不理！现在就看谁拧的过谁。”

    谋士道“大人，话虽这么说，想要让所有大臣联名推荐二皇子也不大可能啊。”

    江涛笑了，“当然不可能，大皇子的岳家和纯贵妃娘家就不可能同意让二皇子上位，可要是我们都举荐大皇子呢？”

    谋士笑了，“这是把大皇子放在火上烤啊，不错，这个可以使得。”

    江涛道“这件事慢慢推动就行了，等到那边举荐大皇子的折子上去，我们也跟着举荐大皇子，我倒要看看沈匹夫能怎么办！”

    谋士想了下道“詹事府那群人什么意思？”

    江涛的脸就阴了下来，“成香这个狗尾巴草，原本还有意向亲近二皇子，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变得油滑无
比，半点抓不住手！”

    谋士摸着胡子道“不至于啊，这詹事府没有太子，就好比独守空闺的怨妇，他们理应比旁人还要急一些，不可能对立太子的事漠不关心，难道他们更倾向大皇子？”

    江涛摇头，“那倒是没有，大皇子也让人去接触过，甚至还亲自去俯就，没看见成香有反应！”

    谋士也皱起了眉头，忽然道“大人，听闻您和詹事府李少詹事有过言语冲突，恕属下冒昧，您不应该针对他啊。”

    江涛浑身不自在起来，他低声道“此人桀骜不驯，将来即便二皇子上位，此人也不堪大用。”

    谋士不赞同的摇摇头，“李悠然原本是御前行走，现在为詹事府少詹事，甚得圣心。况且，他还是大公子的先生，大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与他为敌！”

    江涛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他娶了许氏！”

    谋士皱着眉头道“许氏已经和大人和离，正是因为如此，大人才能顺利迎娶公主，可当初还是有闲言碎语出来，如今许氏成亲，当初的不利言语也全都烟消云散，以后再提出来也无损大人的清誉，大人难道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吗？”

    江涛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心情，“你提醒的是，我会在意的！”

    谋士也不敢过于逼迫，转换了话题。

    成香在家里请李悠然喝酒，他笑道“别人以为我们詹事府没有太子只能做冷板凳。殊不知，无论谁当太子都要用着我们詹事府，我们何必惹圣上不快，浑水里能摸着鱼的可不是一般人，多少人只能淹死！我们可急什么！”

    李悠然和成香碰了杯，“大人好见识，我们这些跟着大人这么个眼明心亮的主，也就不怕将来没了前程！”

    成香哈哈大笑，“让他们折腾去，我们且坐山观虎斗！来来来，喝酒老弟！”

    朝堂上风起云涌，许诺窝在家里让锦绣翻出皮子准备做皮袄皮衣。

    古代贵妇除了打理后院下人，其他时间一大半就花在琢磨吃穿上了，李悠然的后院都是许诺带来的，她几乎没什么好打理，所以她琢磨吃穿的劲头更大。

    天气太冷，学堂里也放了假，江书昊在家里念书，别人家儿子身边有丫头红袖添香，许诺给儿子的清一色男仆。

    等到李悠然回来，一家三口团团围着吃晚饭。

    李悠然道“成大人脑筋还算清楚，一点就透，没有被虚无的富贵迷了眼，詹事府还算清净。”

    许诺道“皇家事本就复杂，立储更是牵一发动全身，搏对了前程锦绣，搏错了全族葬送。既然不在局里，就不必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江书昊一边吃一边听，母亲和父亲谈论朝堂上的事从来不避着他，他知道分寸也不会出去乱说。听的多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也是一种教导。

    朝堂上吵得不开交的立储声音直到北方雪灾的折子进京才消停了一些，京里忙着救灾安抚工作。

    好容易熬过了冬天，春天的干旱又发生了，这可是影响民生的大事，还有人拿着立储说事，说这是老天发怒，因为储位不继，所以天下不靖。

    许诺听李悠然说皇上气的回到养心殿摔了自己最喜欢的端砚。

    许诺问李悠然，“皇上的身体怎么样？”

    李悠然道“圣上的身子骨还是硬朗的，就是被气的狠了，火气有点旺。”

    许诺轻轻笑道“那其实立太子也没什么啊，太子么，还不是皇帝呢，立不立皇上说了算，将来……也是皇上说了算！”

    李悠然心里一跳，“这……能行？”

    许诺道“行不行，你问皇上不就知道了。”纵观华夏
几千年历史，以太子身份当皇帝的才几个？

    李悠然就动开了脑筋。

    过了不多久，就听闻满朝文武举荐大皇子为太子的事来，皇上当场怒斥大皇子结党，目无君父，把大皇子赶出了大殿。

    二皇子日日进宫宽慰皇上，两个月后，皇上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封了一个安郡王。

    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大洗牌，大皇子派的人纷纷落马，二皇子的人喜笑颜开。有了太子，朝堂果然安稳多了。

    李悠然回来道“太子颇为赏识江涛之流，对詹事府的人客气倒是客气，看着不亲近，成大人心里怕是不大高兴。”

    许诺道“对待把自己捧上来的人他自然要好一些，不过这个太子目光也太短浅了，让他当太子的可不是江涛等人，而是他自己的亲爹，当今皇上。他这么本末倒置，还真是得志便猖狂的表现。”

    李悠然微笑，“谁说不是呢，我看着三皇子比太子就好多了，待人和气，有礼有节。上书房的先生也说三皇子的文章条理清楚，四平八稳。”

    许诺道“三皇子的母妃是？”

    李悠然道“当今皇后无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别是两位贵妃所出，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不显，前几年因病去了，好在那时候三皇子也能独自居住，这看惯了人情世故的人，头脑也清醒一些。”

    许诺道“三皇子既然没了母妃，理应当亲近皇后才是，皇后可是众位皇子的嫡母呢。和母亲的关系好了，和父亲的关系也应该慢慢好起来，父慈子孝才是大道！”

    李悠然回身抱住许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许诺吓了一跳，“好好说说话，你就不正经！快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