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十二

    现如今秦莲等人识相多了, 也不再四处蹦跶, 反而去资助那些外放的小官, 他们或是去当一地县令, 或是在各部做着底层的工作。---

    这些人里除非家大业大, 否则大多数还是捉襟见肘的, 有些外放的小县令，甚至都没银钱把自己的家人一并带走。

    秦莲等人就是去资助这些人。

    一开始秦莲也不解, 这些人官职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对殿下根本就没有帮助。比如皇上要是让朝臣举荐继承人, 这些人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 折子都递不上去, 能帮上什么忙？

    赵均道“我这是为了以后，先生且去帮这个忙, 我们资助的人别的倒还罢了, 心性要好，若是一上任就搜刮民脂民膏，这种人我也不要。”

    所以秦莲他们还得辨别这些小官是否值得资助。

    赵均想起许诺对他说的话“阿均, 我早就和你说过，即便你被选上，也不过是前进了一小步，如果你甘于做个傀儡, 被选上了你也就成功了，以后什么也别管，只顾自己玩乐就好, 如果你想做个能掌控朝政的人，如今就要考虑以后。”

    “这些小官是不起眼，可如今我们能拉拢的就是这些人，朝中的大臣重臣，他们绝对不会听你的，恐怕将来辖制你的倒是有他们。不过你有没有发现，比如我们这个府里，每日下人们做这么多工作，这些工作是你我去监督的，还是大管家去监督的？”

    赵均道“大管家也管不了这么多，自然是各项领头的人监管。”

    许诺道“这就是了，如果我们府里的大管家走个几天，这府里是乱不了的，正因为有底层的管事们。我让你联络这些小官，初看是没什么成效，可将来用处就大了，如果你想搬动堵在你眼前的绊脚石，这些小官就能派上用场。”

    “你说到时候他们是听从上官的还是听从你的？到那时候，即便这些大臣撂挑子吓唬你，你也完全不用怕，朝廷一样的运转。我们拿出几百两银子，却稳固了你将来的地位，你说划不划算？”

    于是赵均就吩咐秦莲去资助这些小官，就以他自己的名义。

    对这些人，秦莲等人也很直接，“我们殿下若是成事，将来也算不上拉帮结派，若是不成事，也不过是我们殿下豪爽仗义，也用不着你们做什么，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这些人一想，对啊，将来赵均若是当上了天子，他们就是被天子关注的人，还怕不能光宗耀祖？若是赵均没当上，他们这些芝麻官又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可现如今，殿下的资助就犹如雪中送炭，根本没道理拒绝！

    这些小官磕头谢了赏，然后带着家眷奔赴任上。

    这是对文官，至于京里的武官，那就是陈壮这些人出马了，也是一样的道理，校尉等人毫无实权，靠的就是俸禄过活，有这么一个将来可能成龙成凤的人折腰交结，不搭理才出鬼了。

    许诺拿着一本薄薄的本子和赵均同看，“这些是资助的文官，遍布在这几个地方。这些是资助的武官，职位是这些，他们都在这几个地方当值，你看出什么来了？”

    赵均惊喜道“京里的武职若是这么辐射下去，将来我们就能掌握整个京防？”

    许诺笑道“不是这么说的，你得坐上了那个位置，才算数，要不然这些都得打水漂！”一个不成气候的藩王殿下，谁来鸟你。

    赵均豪情万丈，“阿诺，我们一定会赢的！”

    许诺笑而不语，我当然要让你赢，要不然我的价值该如何体现！

    皇后礼佛完毕，嬷嬷上前服侍，低声道“内务府送来了上等的檀香，奴婢打听了一下，是

那个管香烛的小管事送上来的，说是受了那位殿下的托付。”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确实应考虑嗣子了。太后那里什么意思？”

    嬷嬷道“似乎还是倾向勤王的小殿下多一些。---”

    皇后冷笑，“不就是年纪小好掌控么。告诉史贵妃，也让她去添一把火吧。”

    冷寂了两年的事情又给提了起来。

    这里面兴隆帝和太后都不算最急的，兴隆帝是还没完全接受，能回避就回避，太后也横了心，大不了等皇帝走了自己挑一个，总归不会没人继承江山！

    最急的反倒是史贵妃，被皇帝宠了一辈子，唯一缺的就是地位，男孩子反正一个妃嫔都没有，她也不能拿这个说事。

    可地位才是实打实的，将来嗣皇子变成太子，太子再继位，有她这么一个贵太妃什么事？

    皇后倒是可以荣升太后，安稳的继续住在宫里头，太妃这些人，就完全没了地位，要是后继之君再把太妃们往外头一赶，那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三个有公主的妃嫔还好一些，其他人，以后的日子就一眼望到头了，史贵妃当然不愿意！

    史贵妃想要的人选还是赵盛，毕竟曾经接触过，这孩子养的熟。

    现在兴隆帝连召嫔妃侍寝都淡了下来，外头的两位殿下就热了。

    史贵妃叫了母亲进宫，然后吩咐了一番话，接着史家就开始接触赵盛，这就给了旁人一个错觉，史贵妃是兴隆帝的宠妃，宠妃娘家看好赵盛，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也看好赵盛？

    于是赵盛府上更见热闹，赵均这里就冷落了下来。

    许诺看着赵均有些烦躁，哪怕做了再多的后手，这要是上不去，那就是白搭，前两年还小，他还没了解的太透彻。

    在京里住了两年多，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当初一起来的几位殿下，现在如何了？

    赵曦好歹顶着一个救驾的名头，胳膊不行了，当个富贵闲人没问题，赵勇赵时连府门都不出，赵毅是一开始就淘汰的，也能过个安稳日子。

    可看着他们，赵曦年纪最大，二十七八，看着已经发福，眼角都有了一丝皱纹。赵勇那么壮的身板，据说近一年一直病痛缠身，已经形销骨立了。赵时到现在还在府里叫屈，说是自己没冒犯贵妃宫女，可谁还听他的。赵毅就像是一个财主老爷 ，见天下茶馆听戏。

    他们门前哪还有人光顾？他们的人生哪里还有希望？

    赵均当然不想成为他们!

    许诺道“稳住！这才刚开始呢，你就稳不住了，将来即便落到你头上，你就能保全？别忘了，这么多的王爷，生下儿子的可不少，就是你父王，也不缺儿子。你和赵盛都没了，也不妨碍皇家挑选嗣子！”

    一连练了几天字，赵均总算平静了下来，是啊，急有什么用，还没分出胜负呢！

    这天许诺和赵均去郊外庄子上，和外头说是趁着天气晴朗，去那里钓鱼游玩，实际上赵均去了以后就跟那些收养的小子们一起操练，个个滚的一身泥，然后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回到家，管家就来回禀，“东街那里今天堵的水泄不通，我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勤王府上钱大管事的老娘过生，哎哟，那叫一个热闹，连官老爷都去祝寿了，马车停了几条街！那礼物堆的门房都放不下！”

    许诺和赵均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带了笑。赵均道“知道了，你好好干，将来你老娘过寿我一定不会忘！我们府里可严禁这种张狂的事出现！”

    管家弯腰笑道“先谢过殿下了，老奴知道，必定不敢做出这种事！”

    一个管事罢了，搞的六品
官都上门贺寿，你真当你服侍的人是真龙天子？

    没过几天，街上孩子嘴里就唱了出来：钱家老母真福气，儿子给她办寿席，官员携礼来作揖，金银财宝不稀奇，山珍海味流水席，生儿当生钱老其。钱管家的大名就叫钱其。

    这首不伦不类的儿歌唱的众人皆知。

    史贵妃又在兴隆帝身边敲着边鼓，言语里都说年纪小的孩子才贴心贴肺。

    兴隆帝虽然精力不济，也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哪能被一个女人说动了心，看见史贵妃如此急切的模样，顿时就冷了脸。

    信步走在御花园里，看见一个嬷嬷模样的人正在指挥小宫女剪花，“别逮住一株像剃头一样的剪，一株剪上一两支就够了，带点叶子……”

    看见兴隆帝过来，一群人呼啦啦都跪下了，兴隆帝道“这剪了给谁？”

    御花园里的花，小宫女可不敢私自剪了插戴，这一定是那个妃嫔要的。

    嬷嬷低头道“回禀皇上，是皇后娘娘要一些鲜花供佛。”

    兴隆帝了然，自己这位皇后不问世事已经多年，一门心思礼佛。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刚才提起了皇后，他就想到自己和皇后的过往，少年夫妻，哪怕这几年几乎没有见面，往昔的岁月还是浮上心头，兴隆帝道“去看看皇后。”

    得知皇帝要来，皇后宫里顿时兵荒马乱，这都多少年了，皇上还能想起皇后来？

    皇后道“都消停一些！慌个什么，准好茶就行了！”

    等到两夫妻见面，皇后面带涩然，给兴隆帝行了一礼，兴隆帝看着皇后苍老的面容，心下也颇多感慨。

    夫妻俩对坐，半响无语。

    兴隆帝询问了一些皇后的近况，两人不咸不淡的谈了几句。

    兴隆帝忽然道“外头催促朕立嗣，皇后说朕应当立谁为好？”

    皇后喝了一口特别炮制的养生茶，这也是许诺托人带进来的，“江山是陛下的江山，陛下想要立谁就立谁。臣妾是说不上来的，我也没见过那两个小殿下，想来陛下应当熟悉。按照臣妾的想头，就是外头平民百姓家，家业总要交付给能守得住的孩子，要不然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平头百姓家出了不孝子，最多家业败光。要是皇帝选的皇子不靠谱，那就连国都没了，你这个皇帝就算睡在棺材里又能稳当吗？

    这话也就皇后敢说，这位一样没孩子，你交给谁都和她无关，她都快隐形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兴隆帝却听了进去，真要立嗣，肯定不能找个窝囊的，别人有诸多算计，兴隆帝好歹是个皇帝，眼皮子不能这么浅。

    出了皇后的宫殿，兴隆帝去了太后宫里，太后稳当的很，“你决定就好，哀家没意见。”

    赵盛和赵均都翻不出她的手心。

    又过了两个月，宫里召两位殿下进宫了。

    许诺给收拾了一些东西，交代周福，“把殿下伺候好了，万事警醒一些。贴身的事都你来，别让那些小宫女动手，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看好！”

    周福连连点头。

    这回赵盛和赵均留在宫里的时间有些长，兴隆帝几乎三五不时就会召他们伴驾。明白的就知道皇上这是在考教了。

    说考教也过了点，赵盛才十岁，书都还没读多少呢，又能考教什么？

    赵均即便一直在学习，在兴隆帝面前也不能摆出一副博学多才，指点江山的模样来，倒是显得有些拘谨。

    在宫里住了十来天，兴隆帝问身边的太监，“那两个表现如何？”

    太监弯着腰道“均殿下除了
陛下召唤，等闲不出屋门，在屋子里也是练字读书为主，宫女们一律让不近身服侍。前儿个小宫女打碎了一个梅花瓶，这位没让声张，自己贴补了，可过后这个宫女就被退了下来。陛下说过吃穿用度紧着两位殿下舒服的来，均殿下没提过要求，日常饮食也很简单，叫的东西都没有浪费的。”

    “盛殿下还小呢，在屋子里呆不住，喜欢往御花园和御兽园跑。吃用上也精心一些，遇着史贵妃娘娘，态度颇为亲热。林嫔娘娘养的小哈吧雪团惊扰了盛殿下，盛殿下想让随从打狗，被劝住了，殿下有些不喜。”

    这就是说，一个谨小慎微，会审时度势。另一个还没长大呢，有些熊！

    再想想禀报上来两位殿下在外的言行举止，赵均只能说低调，有其主必有其仆，恭王府里的下人跟主子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赵盛的下人就能说一句嚣张了。

    想到要是真的立下嗣皇子，赵盛那肯定会闹得沸反盈天，没见如今他的管家就敢接六品官的礼么。

    赵均的话，不敢保证他初心不变，最起码懂得进退。

    不管心里怎么想，兴隆帝面上半点没露。

    反倒是史贵妃一直让赵盛去自己的宫里，然后好吃好玩的尽着给他。

    皇后面露微笑“蠢货就是蠢货，让她继续吧。”

    这时候衙门接到一个状纸，案子也简单，一个男人状告赵盛府上的钱管事，说是把他的婆娘带走了没让回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哭成了一团。

    再一查一问，原来这男人的婆娘会做一种豆腐小食，一家人就靠这个过活，不知道怎么滴，钱管事的一个小妾怀孕后爱上了这口吃食，嫌弃每天去买太麻烦，于是让钱管事把人给弄回家，专门做给自己吃。

    一开始这婆娘也愿意，给的工钱高啊，让男人守着摊子，自己赚一份额外的银钱，家里也好过点。

    这婆娘想着，每天给贵人做上一顿，其余时间自己就自由了，哪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被人忽悠着签了卖身契。等知道后她能答应？在钱管事家又吵又闹。

    钱管事如今春风得意，哪里会管这种小事，那婆娘被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一个小丫头给她送饭时，低声对那个婆娘说，“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男人送信，让他报官，否则你一辈子都是个奴才了！”

    那婆娘马上点了头，她男人接到消息后就报了官。

    钱管事要是晓事，马上把那女人放了，在安抚一通，这事也就翻不起浪，如果勤王给儿子配一两个得用的幕僚，这事也能圆满解决。

    可钱管事如今有些得意过了头，老娘生日，六品官都上了们，如今断案的芝麻官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勤王打着彻底放弃这个孩子，让兴隆帝放心，然后自家就能脱颖而出的念头，没给儿子配上一两个揽局面的人，然后就让一个奴才坏了事。

    钱管事在大堂上还振振有词，不知悔改，断案的县令就把案子捅了上去，直言，“这位大管事说自己有赵盛殿下撑腰，下官没资格管他，要是下官敢判他，下官的职位就保不了，下官诚惶诚恐，只能往上报了。”

    这件事越闹越大，兴隆帝也耳闻了，他叫来赵盛，问他是怎么回事。

    赵盛忽闪着眼睛道“那定是刁民诬告，钱管事一向忠心耿耿。”

    兴隆帝没做任何表态，让赵盛下去了。

    半个月后，认赵均为嗣皇子的圣旨就发了下来，赵盛回到自己府上过小日子去，赵均就要彻底搬进宫。

    许诺赶忙指挥大家收拾，然后交代他们进宫后的一应事项。进了宫，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

    赵均也迈出了决定性
的一步。

    这么长时间，宫里宫外这么多的事，全部都有许诺的手笔在，兴隆帝的贴身太监哪会无缘无故偏着赵均说话。就连钱管事小妾喜欢那口吃食，都是被身边丫头影响的，一点点的小事，就能积累成撼动轮子前进的力量。

    赵均成了皇子，恭王托人带了五十万两银子过来，然后告诉秦莲，“以后你们都是均儿的人了，本王也不能多加干涉，这是最后一笔银子，你们扶持好了均儿！”

    从此赵均就不是恭王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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