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歌攥紧顾临川手臂,被他引着慢慢坐了上去,她身体僵硬,梗着脖子不敢往下看。
一颗心始终悬着七上八下的,自己都未察觉抓人抓得有多疼,顾临川由着她,好脾气地等着她慢慢放松。
“虞歌,你喜欢看星星吗?”顾临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喜欢啊,”虞歌抬头看向夜空,“我们老家星星可多可亮了,等有时间”
她突然噤了声,自嘲一笑,老家?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吧。
顾临川疑惑不解,侧头问道:“有时间什么?”
“没有啦,”虞歌情绪有些低落,没再说下去。
“等我一下。”顾临川翻身跳下,往右面走,那里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他从里面抱了条毯子出来。
顾临川坐回原处,将毯子披在他和虞歌身上,笑着解释:“我呢,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毯子之前放的,不算潮。”
怕进风,他往虞歌身边挪了挪,两人贴得很近,胳膊挨着胳膊,腿碰着腿,虞歌呼吸一滞,瞳孔微缩,摁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夜色浓稠,顾临川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开口:“这个烂尾楼,是我们顾家的。”
“这里当初的规划是建立一个游乐场,我爸爸亲自设计的,他想打造一个童话王国送给我妈妈当生日礼物,我妈妈这个人特别童真,被外公外婆呵护的太好,信奉爱情,不谙世事的长大,因为爱情嫁给我爸爸,便一直幻想着能与他白头偕老,”顾临川苦笑了下继续说:“可是这个世界偏偏最擅残忍,少女心的兔子小姐注定遇到的是渣男大灰狼。”
“我十四岁那年,妈妈才知道爸爸一直在外面都养着一个小三,那小三的孩子比我还大一岁,可悲的是,是那个小三故意将照片寄给她她才知道的真相,那个女人厌恶了不见光的情妇生活,想借机上位,心怀叵测地一步步把我母亲逼到了绝境,可怜她人生还未过半,就要青灯木鱼孤苦一生。”
素来放浪不羁的男人被笼罩在一种莫大的悲伤痛苦中,虞歌的心随之一恸,她不大会安慰人,只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柔声劝慰:“也许对你妈妈来说,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与其徒劳绝望地陷在无休无止地争斗中,苦苦挣扎着一份不够纯粹的爱情,不如自我解脱让灵魂得到救赎。”
顾临川从未向人吐露过自己的家事,他不屑于提及父亲,更不愿剖开伤疤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潇洒恣意、懒散洒脱,给外人呈现的永远是一副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形象。
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吐露心扉,为的是想让小姑娘看看他的悲惨,稍微舒心一点,没承想到最后演变成小姑娘哄他了。
顾临川自诩情场高手,哄女孩子很有一套,可一到虞歌这,他跟个二傻子似的,笨拙不得要领,畏首畏尾。
小姑娘的手柔软无骨,所触之处皆火急火燎的热,他的体内像窜过一股电流,转过头,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心里陡然掀起惊涛飓浪。
他想吻她,想把她揉进骨子里融为一体。
可怕吓着她,终究没敢付诸行动,他低下头,掩去眼中呼之欲出的情愫,“嗯,我妈妈确实说过,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所以,虞歌,”他抬起头,语气诚恳:“众生皆苦,全靠自渡,任何事情最终都会有解决办法的,不要让自己一直困在低落的泥潭里,站起身,走出来,才会更好的应对。”
“你妈妈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她不快乐,对不对?”
他突然开导起自己,虞歌粲然一笑,外界都说顾家的这个顾小爷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其实不然,真正接触以后才发现,他就是一个戴着假面的孤独小孩,其实一点也不快乐。
“顾临川,我们做个约定吧。”
虞歌歪着脑袋,朝他勾了勾小拇指,“以后,你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都告诉我,我也是,我们当对方的秘密树洞吧。”
小姑娘笑容明媚,瞳眸里映着漫天星海,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他想,就算此刻,她让他跳下去,他也一定毫不犹豫,说跳就跳。
他伸出手指与她的缠在一起,轻轻盖上戳,说道:“好。”
虞歌拉了拉毯子的边角,不好的心情荡然无存,她抬头望向夜空,第一次这么晚陪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坐在顶楼吹风,好像自从遇见顾临川,她平静无波的生活一点点变了模样。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顾临川目光逡巡,猜不透虞歌在想什么,他从兜里摸了摸,将银色的砂轮打火机握在手心,“虞歌,帮我拢下毯子。”
虞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只见顾临川掀开滑盖,火苗蹭的一下亮起,他从虞歌手里接过毯子拽住,语气轻快:“虞歌,许愿,新年愿望。”
虞歌挑了挑眉,笑容无奈:“哪有对着打火机许愿的?”
“万物皆有灵,心诚就行,快许!”顾临川催促道。
虞歌抿了抿唇,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火苗窜动,她眉眼含笑,虔诚至极。
“希望妈妈的病能尽快康复,希望新的一年财神爷能赏个小馅饼砸我头上,让妈妈换个大房子住,希望”
“希望顾临川快乐无忧,过真正恣意的生活!”
虞歌许完睁开眼,顾临川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许的什么?”
“告诉你就不灵了。”
“切,迷信,”顾临川将打火机递给她,戏谑道:“是不是许了关于小爷我的,不好意思说呀?”
“才没有!”虞歌小脸发热,嗔道:“你许不许了,不许我灭了。”
说着作势就要转动滑盖,顾临川慌忙制止:“好了,姑奶奶,许,许。”
他眼睛都闭上了,突然狡黠一笑,双手做喇叭状对着天空大喊:“新年愿望,希望虞歌小朋友得偿所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虞歌吓了一大跳,慌忙关上打火机去捂他的嘴,“小声点,一会儿人家报警告你扰民。”
她冰凉的小手紧紧贴着他的唇,丝丝缕缕的香味沁人心脾,顾临川眼睛眨呀眨,心里搅了蜜一般甜,后面的那句话终究又吞回肚里没敢宣之于口。
“要男朋友就把顾临川赐给她。”
虞歌松开手朝他嘘了一声,顾临川突然揽过她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怕什么,这是小爷的江山,小爷说了算。”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虞歌的脸腾得又红了,她推开他,声音细如蚊蚋:“顾临川,太晚了,我想回去了。”
“哦,回,我送你。”顾临川说话都有些结巴,将毯子整个披在她身上,“夜里凉,别感冒了。”
一路沉默无言往回走,两人各自上了车,顾临川调好导航启动车子,先送她回家。
虞歌始终低着头,半晌才意识到顾临川的打火机还在自己这,她捏在手里犹豫了会儿才伸手递给他:“打火机,还给你。”
顾临川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去接,他始终注视着前方没敢看她。
虞歌在他接过的瞬间,突然暼到打火机底部刻了一个名字。
桑榆。
虞歌的心一沉,她想起山洞那次,他呓语喊的也是“阿榆”。
这个桑榆,是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