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站住,”宋一城跑上前将人拦下:“表哥他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先别着急。”
阿九冷笑:“他有什么打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我看他就是鬼迷心窍,顾氏大权一旦落到顾临渊手上,二爷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忍辱负重的这些年算什么?瑾哥的仇谁为我报?”
阿九素来面如平湖的脸上终是掀起飓风骇浪,竭斯底里朝着宋一城大喊:“这些年我听他的,怕打乱他的节奏始终将自己困囿在榆园那一方牢笼里,他把我从一把利刃变成一把钝刀,我依旧毫无怨言地克制着报仇心切等了他一年又一年,可我又等来了什么?”
“我看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他现在一味地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早就把瑾哥忘了,可我忘不了,他忘记的仇恨,我自己报!”
阿九推开宋一城往外跑,宋一城刚伸长手臂想拽回她,被她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宋一城顾不上疼痛紧紧抱住她的腿不撒手。
“我报,顾瑾的仇,我替你报!”
阿九心一恸,挣脱开的一条腿半悬在空中,终究没忍心踹下,眼泪滑落眼角,她伸手擦了擦,被冰凉的液体惊到,不由自主打了个战栗。
自瑾哥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她像个行尸走肉般,即便再伤心难过,也只会任疼痛在发酵中膨胀,蛰伏在心底里的情绪好像早已麻木,她只会在黑夜里抱紧双腿,睁着一双覆满仇恨的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
瑾哥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满腔仇恨的躯壳。
眼泪越涌越多,当内心被这种惊悚变数填满,她本能地惧怕,身体抖成了筛糠,正当她再也熬不住时,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了她。
宋一城将她揽在怀里,像抱一个瓷娃娃般小心翼翼。
“阿九啊,女孩子总活在仇恨里不好,你的仇我帮你报,你只管躲在我身后,别让自己的手沾上污血。”
她将自己困在了风雪城很多年,那里寒风瑟瑟、常年积雪,宋一城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驱散了她心头的阴暗,从此大雪初霁,暖阳满天。
她冷硬如铁的心也终于渐渐回归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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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先带阿九回去,等回头我再向她解释。”
与宋一城聊完挂掉电话,一回头,对上虞歌审视的目光,顾临川勾了勾唇角凑近:“这样盯着小爷看,想吃人?”
虞歌虽说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也能猜测出个大概,满眼担忧:“顾临川,如果顾临渊掌权,你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越发难了?”
顾临川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这么瞧不起我,小爷是吃素的?”
“可是,你太冲动了,你今天不仅得罪了顾苏两家的人,亦会有不轨之徒趁机对你下手,为了我一个,你傻不傻啊?”虞歌想起初见誓要置顾临川于死地的那帮人,泫然欲泣。
“傻瓜,不许哭啊,以后在我面前只许笑不许哭,为了你就算得罪天下人又如何?”顾临川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一笑:“我这一辈子,生的光鲜,却活得憋屈,大大小小的事也算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敢下手,我自然敢还手。”
“早就做的决定,怎么能算冲动呢,”顾临川捏了捏她掌心软肉推心置腹道:“我不喜欢苏锦,从始至终就没喜欢过,这场逼婚只不过是将我们之间那层窗纱提前掀开了而已,我顾临川是个爷们,想要的东西自会靠自己争取,靠一个女人算什么?”
“再说了,我的婚姻是要留给我爱的人的,不是他们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
见虞歌闷声不语,顾临川调笑道:“若是我以后一无所有了,还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你会怕吗?”
虞歌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不怕,我会陪着你东山再起,再不济,就效仿虞姬呗!”
顾临川眸光微沉,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挑起她的下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忘了我,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人生子,平静无波地度过这一生。”
“顾临川,我不怕的,其实我早就动心了,那天我去找你,你喝醉了酒,苏锦告诉我,你不娶她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才”
“我说的那些拒绝的话全都不是出自我的真心,我说谎了,我喜欢你,哪怕全世界都告诉我你不好,我还是喜欢你,哪怕跟着你下一刻就会死去,我依旧不后悔喜欢你,”虞歌眸光澄澈,“就算真的只是别人的替身,我的心仍然坚定选择你。”
“所以,顾临川,无论你处于多么糟糕的境遇里,永远都不要说出放弃我的话,我不辜负你的勇敢,你也别辜负我的决心!”
虞歌仰起头,小脸上笑意潋滟,顾临川哑然,怔在原地,是他错了,他的小姑娘从始至终都比她相像地还要勇敢地多。
曾经那些患得患失的顾虑现在想想尤为可笑,他的犹犹豫豫害得他们错失了那么多可以缠绵相守的时光。
“关于桑榆,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顾临川把虞歌搂在怀里,将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讲给她听。
“我和桑榆从小一起长大,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故交,当时就说好了,两家生下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便定娃娃亲,她比我大一岁,从我出生起,就不断有人打趣我是她未来老公,故此,她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老公。”
虞歌手指微蜷,“所以顾爷爷即便生病了,也依然记得你和她定过亲?”
“嗯。”
顾临川点点头继续说:“后来桑家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桑城首富,桑家的人也愈发忙碌了,桑榆便时不时地会借住在我家,七岁那年,我和桑榆因为一个打火机闹了不愉快,她一气之下从我家跑走了,可是当天晚上,桑家失了大火,百余口人无一生还。”
“我一直都活在一种深深地自责中,如果那天我让着她,她不回家,是不是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虞歌从他怀里探出身,微微倾身回抱住了他:“阿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不是你的错,我想桑榆她一定也从未怪过你。”
顾临川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须臾支起脑袋无比认真地抬起了手。
“我发誓,我喜欢的人叫虞歌,不叫桑榆。”
他撑了撑腿弯腰凑近,距离寸许,目光与她平视,郑重其事道:“对你,是切切实实的爱;对桑榆,只是一种深埋心底挥之不去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