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家出来后,夜幕漆黑,顾临川没回榆园,而是开车去了虞歌的小区。
他坐在曾经的长椅上,望着虞歌的房间楞然出神。
虞歌洗漱完,正要回房间睡觉,虞衡突然喊住了她。
虞歌走过去,坐到母亲旁边,虞衡最近从老家回来后,对于家里的事总是缄口不言,虞歌猜测应该是瑶瑶不愿意跟着过来,怕她伤心,也没敢多问。
“阿歌,”虞衡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回去这趟,没见到瑶瑶,也没见到沈鹏,邻居告诉我咱们离开后的第二年沈鹏就带着瑶瑶走了,具体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
一抹不安掠过虞歌的眼睛,蓦地就想起了商场碰到的那个人,她当时胆战心惊了好多天,想着依沈鹏的性子,必定会过来纠缠,可后来那人一次也没出现过,她便以为只是自己认错了人。
她又想起那晚漆黑小巷里莫名其妙出现又消失的脚步声,心底愈发不安起来,直到虞衡在她面前挥了好几下手,她才回过神来。
“阿歌,你别害怕,如果那个混蛋再敢缠过来,妈妈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你,”虞衡以为虞歌害怕,抱住她不断地安慰。
虞歌坐直了身子,“妈,你已经为了保护我付出这么多,下次换我保护你。”
“傻丫头,”虞衡拍了拍虞歌脑袋,“你呀,总是只替别人考虑,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小伙子能有福气娶到你。”
趁着话匣子打开,虞歌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妈,我找对象的话,你有要求吗?”
虞衡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对你好、善良、上进、模样端正,只要有这些品质,你又看得上,妈没意见。”
虞歌心下大喜,盘腿坐到沙发上,一脸兴奋地问:“妈,你觉得顾临川怎么样?就上次医院你见过的那个。”
虞衡闻言脸色大变,下一秒脱口而出:“顾临川不行,顾家的人都不行。”
“为什么?”虞歌有些不解,“妈,你不是说符合你的条件就行吗?这些品质顾临川都有,为什么他不行?”
虞衡沉着脸不说话,第一次冲虞歌发火:“反正顾临川不行,你要是有这个打算,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妈,这些年我几乎什么都听你的,可感情的事,我想自己做回主,”虞歌顿了顿观察完虞衡的表情,才继续哀求道:“妈,前几天阿川一直说要来看看你,我见你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有答应,要不然你先见见,你可以先考察他一下,怎么考察都行。”
“不行,无论你说什么就是不行,妈不答应,顾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不会把你送上门去受委屈的。”
虞歌还想再劝,可虞衡已站起身回了房。
虞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母亲连接触都没有,就直接否定掉了顾临川。
她拿着手机回了房,楚歆最近一段时间都回来的晚,空荡荡地房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口像堵了团棉花,莫名烦躁,她走到窗边,抬头望了望夜空。
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显得尤为孤独。
下意识地低头往楼下望去,目光突然顿住。
长椅上,男人孤零零坐着,路灯光线昏暗,男人燃了支烟吞云吐雾,他的表情掩在半明半寐的光影里,晦暗不明。
虞歌心里微微抽痛了下,她无法想象之前顾临川被那般无情拒绝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那里的。
无数个夜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就那样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烟,无妄地守着她,守着那份苦涩的心情,痴坐许久。
鼻腔里酸涩翻涌,虞歌吸了吸鼻子,不管不顾出了门。
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下,急匆匆地朝楼下跑去。
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停在顾临川面前。
“阿川。”
虞歌扶着膝盖,笑语盈盈地喊他。
顾临川微微愣怔,片刻才想起掐灭烟头,他从长椅上起身,一瞬不瞬盯着她。
小姑娘睡衣睡裤,穿着一双粉粉地兔头拖鞋,一路狂奔,向他奔赴而来。
他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缓缓拥她入怀。
“怎么不穿个外套就下来了,”被烟滤过的嗓音略微暗哑,莫名性感。
虞歌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眸子亮若星辰,“阿川,我着急见你。”
“傻瓜,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顾临川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用跑的,只要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永远都等在原地。”
“阿川,”虞歌轻轻喊他。
“我在呢。”
“阿川。”
“我在。”
“”
虞歌像个执拗的孩子,一声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顾临川嘴角噙笑,不厌其烦地句句回应。
虞歌侧脸贴向他的胸膛,侧耳倾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男人身上的味道混杂着烟草味扑鼻而来,虞歌蹙了蹙眉,厉声问道:“顾临川,你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还一个人坐下面抽闷烟。”
顾临川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但又怕你已经睡了,不想吵着你。”
“傻瓜顾临川。”
虞歌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声,“想见我就知会一声,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马不停蹄地下来。”
虞歌猜测今天他爸爸一定骂惨了他,放在他腰间的手微微松了松,“你爸爸,打你了吗?”
顾临川愣怔,须臾摇了摇头,“我今天第一次意识到他已经老了。”
“以前心里有气总是时不时地就要气气他,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挺不容易,一个儿子总想法设法取代他的位置,另一个儿子总锲而不舍地败坏他最看重的面子。”
“阿虞,他老了,家法都使不动了,可是我竟然还没有找到关键证据,顾临渊掌权,第一件事必定是给顾氏换血液,那些元老级的管理者要么被扫地出门,要么就是被打压到一个形同虚设的职位上,那些爷爷、叔叔一生都奉献给了顾氏,最终却只换取这样一个结局,得多寒心啊”
虞歌安安静静听他吐露心声,她很欣慰顾临川这个时候没再随便编个理由搪塞她,而是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颗心完完整整剖开,呈在她面前。
顾临川吊儿郎当、桀骜不驯,做出什么样的事、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足为奇,在波云诡谲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心思谨慎惯了,说话也总是三分真七分假,可他对她,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虞歌踮起脚尖,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拉近他与自己目光平视。
乌黑分明的眸子澄如秋水,软软儒儒的语调抚慰人心。
“阿川,我会成为你的软肋,也会成为你的铠甲,我们一起,绝地反击好不好?”
小姑娘目光坚定,一往无前,她像拯救他的神明,披荆斩棘、横扫阴霾,从此,他的世界只有光。
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