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晚,寂静又漫长。
护士查完房熄了灯,窗外夜色浓稠,像墨汁染过一般漆黑,虞歌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就有点睡不着,瞪着一双眼睛无聊发呆。
突然被子一角被掀开,一个身影笨手笨脚地钻了进来。
虞歌呼吸一滞,声音都有些打颤:“顾临川,你干什么?”
夜深人静,虞歌压着声音,顾临川忍住伤口的痛面向虞歌侧躺着,声音透着几分无赖:“我一个人睡不着。”
虞歌的伤都是皮外伤,已经恢复差不多,可顾临川不同,全身擦伤,还有小腿骨折,虞歌气急败坏地扭过头小声教训人:“顾临川,你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老实点。”
虞歌怕碰着他伤口,撑着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医院的单人床本来就窄,她身体绷着,几乎要掉下床去。
“我一个人真的睡不着,”顾临川可怜巴巴地拽了拽虞歌衣角:“我都这样了,什么都干不了,我就想抱着你睡。”
虞歌脸一红,“护士晚上应该会查房。”
“不查,我们这是vip病房,”顾临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特意交代过了。
虞歌摩拳擦掌,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只伸手轻轻掐了掐顾临川的脸:“你脸皮,是加固过吗?”
猝不及防,虞歌的手腕被男人握住,黑暗中,顾临川用力一扯,虞歌整个贴到他身上。
“你的伤”
虞歌低声惊呼,没敢再乱动,顾临川趁机将人抱在怀里,嗓音低哑:“阿虞,我很害怕。”
虞歌怔住,顾临川臂力收紧,牢牢将她箍住,像怕她会消失般,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你电话被挂断打不通的那刻,我真的怕了,我怕你出事,怕你受伤,怕你无助绝望,更怕我会永远失去你。”
“如果我连这个时候都护不好你,那以后遇到更大的险境时,我是不是更没用。”
虞歌的手轻轻环在他的腰上,她轻轻叫他的名字,“顾临川。”
虞歌不想他一直陷在这种自责的情绪里,伸手掩住他的嘴,“阿川,世事无常,这次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警惕心不够,我没在第一时间就先把地址发给你,我还傻乎乎地喝了陌生人递过来的酒。”
“不是的,”顾临川拿掉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是我自己树敌太多,你说的对,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应该先考虑下后果,你这次被下药是陈岩记恨我,才报复在你身上的。”
虞歌:“你知道了?”
“我不会放过他的,陈岩也好,耿星辉也罢,我都不会放过的。”
怕虞歌误会,顾临川又解释了一句:“我不动手,只是让他们因为自己做错的事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人一时沉默,夜深人静感官被无限放大,顾临川的呼吸喷薄在虞歌脸上,虞歌的呼吸扫着顾临川的喉结。
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虞歌红着脸推了推顾临川,“阿川,你回去睡吧。”
顾临川伸手将她向上托了托,顷刻间,两人鼻息相对,顾临川使坏,下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她的唇瓣,“阿虞,不想亲亲我吗?”
虞歌体内蓦地升腾起当时被下药时的感觉,一股燥热地悸动在体内横冲直撞,黑暗中他们都看不到对方神情,但不断加重的喘息声却在旖旎的室内千回百转。
有些情感一经抒发,总是这般控无可控。
窗外,月亮爬上树梢,渐渐东移,月光见缝插针从窗帘一隅偷偷跳进来,背过身羞红了脸。
良久,顾临川才心怀意乱放开虞歌。
仅仅一个吻,他就已经失控至此,小姑娘,真是魔力无穷。
顾临川怕被发现异常,悄悄躺平,他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情愫流转,“阿虞,我好像等不及了。”
“什么?”虞歌将手伸到外面交握一起,压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
“等出了院我想去见见你妈妈,我们结婚吧。”
顾临川冷静下来,转过身拨了拨虞歌的刘海,“要不然想做点什么,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顾临川!”虞歌红着脸掂住顾临川的耳朵耳提面命,“你再这样不正经,不管你受不受伤,我都要揍你。”
“随便。”
顾临川指尖在虞歌锁骨上划了一圈,大言不惭道:“反正你怎么欺负我的,以后结了婚,在床上我就怎么欺负回来。”
论厚脸皮顾临川是名副其实地当仁不让,虞歌实在气不过张嘴咬在了他的肩上,顾临川咬牙压制住自己的痛呼声,轻轻拍了拍虞歌发顶:“这么狠?看来以后我也得加把劲儿了。”
两人闹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虞歌躺在顾临川怀里,欲言又止,“阿川,要是我妈妈不喜欢你怎么办?”
顾临川愣怔片刻,他心思敏锐,几乎立即就猜出来虞衡不喜欢他,思索了几秒便开口:“那我就想尽办法讨丈母娘欢心呗,我顾临川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虞歌把脑袋埋在顾临川胸口,喃喃自语:“我只有妈妈,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只依赖她。”
“顾临川,我妈妈第一次带我回沈塘的时候,我攥着我妈的衣角哪都不敢去,我继父很凶,我妈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会打我,让我干很多的活,他酗酒嗜赌,不顺心了不是打我妈就是打我,等我再大一点,我本以为终于可以住校摆脱他,没承想他却跑到学校大闹一场,要回了我的住宿费。”
虞歌的眼泪滴在顾临川胸口,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挨打习惯了便也麻木了,我学会用无声反抗这一切,可等我再大一点,他竟然把注意打在了我身上。”
虞歌本能地打了个寒噤,顾临川心疼不已,咬牙切齿,他轻轻抚摸她的背,“都过去了,我们不说了。”
“他第一次进我房间的时候,我妈妈阻止了,”虞歌摇摇头,继续说:“我那个时候,每天睡觉前都要检查好几遍门锁,甚至半夜做噩梦惊醒也会起床检查,我明明一直都小心谨慎,可不知道为什么,有天晚上他还是进来了。”
虞歌眼泪汹涌,那些回忆就像海里张开血盆大口的大鲨鱼,而她被困在海中一块礁石上,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鲨鱼都在。
它就那样看着她,困着她,任她在恐惧里渐渐丧失斗志,渐渐萎靡,等彻底耗掉她所有的精气神,它再冲过来将她拖入海里,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