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的伤一直在陆陆续续恢复中,可她却失忆了。
她醒来,甚至连顾瑾都忘了。
医生说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出现了刺激性精神障碍,患者因为承受不了,大脑功能出现了紊乱,如果再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导致精神分裂。
顾瑾每日守着她,唐浅熟悉他之后便开始分外黏着他。
她慢慢又回到当初天真浪漫的小丫头模样,她忘记了所有不好的记忆,只信任他,只会对他一个人笑。
等她出院后,顾瑾就租了个偏僻的小院子把她接了回来,请了保姆专门照顾她。
去监狱看望唐柏林这天,他特意吩咐阿姨陪她看电视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她还是跟了出来。
顾瑾劝了半天,她撒娇卖萌,挂在他身上当树袋熊,顾瑾没办法最终还是带她一起去了。
到了看守所,唐浅全程抱着他的胳膊左顾右盼,唐柏林看见唐浅的一刻喜极而泣,拿电话时激动不已。
“浅浅没事了是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唐浅抬头看见唐柏林穿着囚服,戴着手铐,有点害怕,往顾瑾身旁欺了欺,“阿煜,我怕。”
顾瑾揽过她给予眼神安慰,低声劝道:“浅浅,不怕,阿煜要和”
“阿煜要和这位叔叔说点悄悄话,你先去那边座椅上等我好不好?”
唐浅摇了摇头,怕他不开心,复又点了点头,“浅浅乖乖的,阿煜就不会丢下我。”
“嗯,不丢下,永远都不丢下。”
待唐浅走远一些,顾瑾才扭头看向唐柏林,直截了当说:“她失忆了。”
唐柏林捂住嘴巴,“她不认得我了?”
顾瑾点头,“今天本来没打算带她来,是她自己跟过来的。”
“医生说她不能受刺激,所以我没告诉她你的身份。”
唐柏林眼泪横流,“别,别告诉她,我这个样子再吓着她了。”
他抹了把眼泪,缓了缓才接着说:“阿煜啊,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了,能不能求你善待浅浅,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顾瑾看着眼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唐柏林,心生感叹,昔日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一朝入狱,也不过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脆弱不堪。
顾瑾对他同情不起来,所有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顾临渊呢,他不是浅浅哥哥吗?为什么不把浅浅托付给他?”
“不行,”唐柏林直接开口反对,“他不适合。”
“是因为他骨子里和你一样残暴是吗?你根本不放心他。”
“阿煜,我这辈子只爱过浅浅妈妈一个人,为了她哪怕倾覆全世界我都在所不惜,和贺兰只是一个意外,顾临渊在我心里,可以当儿子,也可以当陌生人。”
“我和他没有感情,我不了解他,更不放心他,所以求你了,别把浅浅送到他身边,”唐柏林趴过来,凑近顾瑾的眼睛,“浅浅那一枪是替你挡的,你有责任照顾她。”
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阴鸷,他缓和神色,语气也柔和下来,“阿煜,浅浅她不是个坏孩子,她很单纯善良,她救过你的命,这些年为了你多么荒唐的事都干过,你别丢下她。”
顾瑾看着他,良久才回答,“不用你求,我也会照顾好她的,这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
“唐柏林,我会带浅浅离开这里,以后她都不会来看你了。”
“能不能让她跟我说句话?”
顾瑾刚打算放下电话,耳旁响来极低的一声哀求,唐柏林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他,亦透过他依依不舍地盯着远处座椅上乖巧坐着的女孩。
“就告诉她我是她一个远方亲戚,求你了。”
顾瑾犹豫片刻,转身朝唐浅招了招手。
唐浅浅走到他身边,顾瑾笑着说:“浅浅,这是你爸爸的朋友,过来打声招呼吧。”
唐浅浅怯怯看了唐柏林一眼,才勉强接过顾瑾手里的话筒喊了声,“叔叔好。”
“哎,”唐柏林喜极而泣,怕吓着她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浅浅以后都要照顾好自己,浅浅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后要平安长大,结婚生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唐浅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又侧头看看顾瑾,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叔叔。”
唐柏林被那声叔叔攻破了心房,悲伤纷至沓来,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他低下头,用衣袖将眼泪遮挡住。
唐浅浅跟着顾瑾往外走,表情费解地问道:“那个叔叔怎么一见到我就哭啊?”
顾瑾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概看到你就想到自己女儿了吧!”
“那他女儿呢?”
“他女儿”顾瑾顿了顿说:“过几天再来看他。”
“他怎么进监狱了,是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浅浅今天问题好多,”顾瑾虽然无奈,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道:“他以前选错了路,所以政府要对他进行改造,把他变成一个好人。”
“那改造成好人就会放出来吗?”
顾瑾皱了皱眉头,“我们浅浅十万个为什么?”
浅浅吐了吐舌头,“我就是看见那个叔叔哭,心里很难过。”
“我不想让他坐牢,我觉得他很可怜,他都那么老了,等他再改造成好人,出来可能就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了,到时候如果他的女儿再不陪在身边,想想就好可怜啊!”
顾瑾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想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他做错了事就需要接受惩罚啊,法不徇情,这样对每一个人才都公平。”
“哦,”唐浅浅笑道,“是啊,只是好费脑细胞哦。”
“阿煜,我们什么时候回我们待过的地方啊,我对这里好陌生,我总是感觉很害怕。”
顾瑾愣怔片刻,抬头看着前方虚无的一片发呆。
“等我了了一桩心愿,我们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