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夜渐渐深了, 艾菲抱着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现在反倒睡不着了。

    艾菲喜欢这样抱着莱茵, 暖呼呼的, 腿搭在他身上, 十分符合人体工学。

    舒服极了。

    想要守护怀中的温暖, 哪怕他们或许有必须分离的一天, 也想要守护他。

    “想保护你。”只有浅浅呼吸的卧室里，这几个字像撞入静谧湖面的石子, 溅起一圈圈波澜。

    不知不觉，艾菲竟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艾菲抱着他的手臂一僵，脸色爆红。

    他他他……还睡着吧？！

    说什么保护他……她现在虽然有个中校军衔, 却只是个光杆, 根本算不得什么。

    莱茵却是兰欧斯特家的家主，联邦的议长，是安保等级最高的那一级。

    自己可真是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怀里的人低低地笑了, 精致的蝴蝶骨一颤一颤的，上面还有她留下的痕迹，像斑斓的蝶翼，诱人碰触……

    “我……是不是很傻？”艾菲脸上的热度没散不说，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莱茵转身，那对漂亮的蝶翼消失在艾菲的视线里，却不觉失望。

    他哪里都很完美，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 随意哪处都吸引着她，头发丝儿都能被她瞧出几分可爱，不愧是“神颜”。

    玉白的手抚上女性alpha艳丽的脸，莱茵笑的促狭：“你果然是笨蛋。不是已经保护过我了？你忘了吗？”

    艾菲摇头，“……那不算。”

    她知道他在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是那怎么能算呢？

    那时他哭得那样绝望。

    莱茵轻轻吻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开心，那时遇见的人是你。”

    艾菲嘴张了张，心里一拧，密密麻麻的疼。

    她清楚，那个时候，莱茵一点也不开心。

    他只是……没有办法。

    “我想保护你。”艾菲神色一整，再次说道。

    不是轻轻呓语，而是郑重的承诺。

    即使他很强大，可是百密一疏，莱茵也会有脆弱，陷入危险的时候。

    艾菲想成为，能够为他填补那一丝疏漏的人。

    “我很幸运。”莱茵抱紧她。

    因为那个人是她，曾经那些不愿触及的回忆，也变成了甜蜜。

    因她的话，莱茵暗自开心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忘了问刚刚她在星际网上做了什么。

    “刚才你在星际网上做什么？”渐渐掌握艾菲的节奏，莱茵想到就问。

    和对待夜倾，她总是藏着掖着不同，对现实里的自己，她却坦诚许多。

    界限分明。

    如果他还像夜倾那般，暗自揣摩她的心情，可真是傻透了。

    眼前这个人，显然更吃直球。

    仔细回想，在她还是来自蓝星的时候，也没有主动骗过他。

    在夜倾面前，来自蓝星只会选择回答，或者沉默。

    艾菲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时亲吻两下，把金甲虫腺体的事大概讲了。

    她倒没想要做什么，那些动作没有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地亲着。

    香甜可口，回味无穷，说的大概就是他。

    莱茵双眼微阖，任由她四处捣乱，等她说完了，莱茵才道：“既然传导神经已经被破坏，金甲虫无法恢复行动，腺体又保存完好，或许可以试着将腺体再次植入金甲虫体内。”

    艾菲摇头一叹，“虽然我尽量缩小伤口，可是光剑在切割的时候，仍然灼烧了许多组织。琼斯教授还惋惜来着。”

    莱茵一笑，“我有办法。”

    俊秀的脸上，信心十足。

    艾菲惊喜，兰欧斯特家的医疗技术，他自谦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既然莱茵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我和琼斯教授说一下。”

    莱茵手臂支着头，侧躺着看她，显然有事商量，“你不提起那只虫子，过段时间我也想和你说。”

    艾菲：“什么？”

    “兰欧斯特家的研究团队，也想加入金甲虫研究。”

    艾菲愣了愣，兰欧斯特家在虫族仿生学方面并不出名。

    莱茵也不奇怪她的反应，只管继续说下去：“最近我在推进立场微缩化研究，或许能从金甲虫身上得到启发。”

    艾菲一点就通，目露恍然：“你是说……”

    莱茵点头：“和金甲虫活着的时候相比，经过人类处理后的虫甲脆弱太多。活着的时候，金甲虫虫甲的坚韧度，是青甲虫虫甲的23.233倍，处理过后，却骤降为2.3333倍。之前的研究，把这种变化归结为高温软化，可我认为并没有这样简单。那只金甲虫是第一个活体样本，或许可以发现点什么。”

    “我们可以和琼斯教授聊一聊，他是研究项目的合伙人，新加入的合作方，需要经过他同意。”话虽如此说，艾菲却相信，琼斯教授不会拒绝，和莱茵合作势在必行，腺体植入还需要兰欧斯特家的医疗团队呢。

    又想了想，艾菲问：“明天有时间吗？”

    艾菲的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一圈，故意逗他，“约在星际网里怎么样？”

    莱茵睨了艾菲一眼，掐灭她的小心思，“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还会来，直接视频就行了。”

    “嗯？”自己听到了什么？莱茵居然说明天还会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不欢迎吗？”莱茵低笑，万种风情尽在其中。

    艾菲手指着了魔似的，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喃喃说：“怎么会？”

    “你的表情很纠结。”眼角痒痒的，莱茵抓住她不停捣乱的手。

    “我在想……”艾菲用唇替代，亲吻那点泪痣，“假如每天都能见到你，我会不会被榨干。”

    低沉好听的笑声响起，玉白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莱茵顺水推舟，“我们可以试试。我很好奇你体力的界限。”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深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惊喜，艾菲没想到他会如此回应，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香樟花的味道，没有变浓，莱茵并没有邀请她。

    也是……

    教科书上说，经历过发情期后，Omega会进入短暂的冷淡期。

    不止Omega，alpha也会。

    发情期，不论对Omega，还是对alpha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体力消耗。

    这是常识。

    今天莱茵的行为，明显超出了书本上的常识。

    她也跟着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莱茵分明没有邀请她，她却仍然想要亲近他。

    许多时候，艾菲觉得自己像匹套上了缰绳的骡子，被信息素驱赶着前行。

    可是今天却不同，不是被动地由信息素牵着走，而是……另一种，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里生出的渴望……


    想要更加靠近，当拥抱不能满足的时候，就只有……

    莱茵眨了眨眼，纯黑的眸子满是困惑。

    他刚才……应该不是错觉？

    艾菲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吻着他的眼角，“不要拒绝我。”

    淡粉的唇勾起。

    拒绝？

    他当然不会……

    ……

    艾菲以为，莱茵说的“试试”只是玩笑。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半个月……

    每天每天，他都会出现在她的住处。

    他们一起吃晚餐、早餐，互道晚安、早安。

    共用一个浴室，共用一套被褥，每天晚上运动过后，怀里抱着温暖的人，艾菲总是睡得格外安稳。

    可喜可贺，经过时间验证，艾菲并没有被榨干，反而神采奕奕。

    艾菲暗自握拳，那么些年的体力训练没有白费！

    早上，莱茵扶着自己的腰，喃喃自语：“S级体力……太可怕了。”

    他真的不是在自讨苦吃？

    正在刷牙的艾菲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侧身，将头伸出浴室，“你说什么？”

    “没什么。”莱茵淡定地扣着扣子，对着镜子仔细观察。

    还好，没有黑眼圈生成，自己虽然不像她那样荣光焕发，但距离萎靡不振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在和她一起住之前，他很少午休，可是最近……

    莱茵伸展了下腿脚，只能说，有些事，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他现在也是不得不午休的人了。

    人类平均年龄已经达到300岁，还有逐年上升的趋势。

    莱茵的年纪，显然还在年轻的范畴里，可架不住艾菲比他更年轻。

    真是累并快乐着。

    艾菲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莱茵正围着围裙，盯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味道。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放入炉子里加热。

    艾菲从后面抱住他，将他遮住后颈的发拨到一边，亲了一下，香呼呼的。

    锅里的煎蛋，形状漂亮，颜色鲜嫩，简直是大厨水准。

    艾菲有感而发：“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从没料到，兰欧斯特家的家主，议长大人的厨艺居然这么好。”

    莱茵乜了她一眼，“十五岁之前，我和那时许多Omega一样，也需要接受传统Omega教育，厨艺是基础中的基础。”

    艾菲环住他的手臂一紧，心疼地亲吻他眼角的泪痣，“辛苦了。”

    见他仍旧似笑非笑的，艾菲连忙保证：“家务我绝对会分担。”

    事实上，这一点她做得还挺好的，昨天的早餐和晚餐都是她做的。

    艾菲又狗腿地奉上一波彩虹屁：“现在越来越多的Omega，已经开始接受新式教育了，传统Omega学校因此倒闭了许多。有你这样的人在，会越来越好。”

    “你说得对，我并不着急，这注定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改变。”莱茵唇角翘起，明知道她在拍马屁，仍旧通体舒畅。

    彩虹屁不嫌多，艾菲继续夸赞：“我们已经有像你这样的Omega议长了。”

    莱茵揉了揉她的头，目光清澈，“性别不平等，不会因为出现几个像我这样的Omega政客就能轻易解决。很多时候，人们支持我，已经变成了简单的权利崇拜。”

    “性别不平等，从很小的时候，从婴幼儿时期，从大人们骄傲的说：’alpha就是
调皮。’，从父母无奈地说：’你这么调皮可真不像是个Omega’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等到上学，即使alpha不如Omega，得到的也总是鼓励，比如’alpha后劲就是足’，’alpha长大了就变聪明了’，Omega得到的，往往只有消极的暗示，’Omega发情了就会变蠢’，’Omega就是感性用事，没法进行理性思辨’，等等等等。”

    艾菲微怔，没有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么多，却……很开心。因为他在试着让自己更了解他，艾菲喜欢这种开放的态度，不由更加搂紧他。

    “说这些话的人甚至并无恶意，只是语重心长地，讲述着从远古以来就一直流传的经验，可是Omega的自信也在这不见血的刀锋中，一点点消减，最后消失无踪，变成一个平庸的，只能围着家庭打转的Omega。”

    莱茵看向艾菲，“现在时代变了，更多Omega走入社会，可是不平等依然常见。有一些Omega变得强大了，有实力和自信追求他们想要的生活。然而还有许多Omega，已经被驯化成莬丝花，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这并不是他们自身的错，他们自小就是被教育着依附旁人，又怎么能期待他们忽然醒悟，去做一个独立的人？”

    “要求那些自信心经受了无数摧残，消减得近乎没有的Omega离开家里，去外面闯荡，岂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艾菲知道，莱茵是在说那些，嘲笑他反对《第19832号法案》的人，在那部没有通过的法案里，免除了离异后，alpha对Omega的赡养义务。

    “会越来越好的，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喜欢这样的你，站在公众面前，闪闪发光，信心十足的你。”艾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夸赞：“那样的你很美。”

    莱茵看向她的目光温柔，“的确，我不会放弃。苛求弱者没有意义，事情总要有人一点点的去做。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alpha、beta、Omega都有，认同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那条法案没有通过，就是证明。身体条件、受教育程度、社会认同……脱离了现实情况空谈平等，不单是强求，也是伪善。”

    莱茵将煎蛋放在盘子里，撒了些黑胡椒，“照顾、引导弱者而非舍弃，是强者的义务。从现在到终点，或许要穿越许多年，可是只要每一步都走得足够踏实，就够了。就从……认真地吃完今天的早餐开始。”

    艾菲看着他，喃喃说道：“曾经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莱茵垂眸，掩住眼中的柔软，说出的话故意添了一点醋意：“是谁？”

    艾菲哼了一声：“那个你拒绝见面的人。”

    莱茵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艾菲的头，“艾菲，你还真是可爱。”

    艾菲：“……”

    “不过我喜欢。”说着，莱茵忽然靠近，轻舔艾菲的耳廓。

    脸色爆红的艾菲：“……”

    究竟还让不让人好好吃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