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都是给谁害的!
周锦堂望着她这副双眸圆睁气鼓鼓的模样,把脸一板道:“怎么?”
陈璧给他一瞪,吓得缩回了头,抓着手里的巾子低低嗫嚅:“没怎么……”
他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粗壮的长臂搭在浴桶上,往后一仰,淡淡道:“怪你自己不长眼,水溅过来都不知道躲……”
陈璧在他背后,一边拿巾子给他擦背,一边在心里骂他。
周锦堂将头仰得更后,寒星一般的眸子望进她眼底,轻轻笑了一声道:“小东西,今日倒是吃饭了,劲儿不小啊。”
他不经意间做出这个动作,却令二人陡然靠近。
陈璧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巾子便滑落进水里。
她低呼一声,赶忙探手进水,去捞巾子,谁知巾子没捞着,却触摸到他背后紧实硬鼓的肌肤,指尖像是给烫着了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给她碰着的一刹,周锦堂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心里涌现出异样的酥麻。
“擦个背都擦不好,要你何用?”他冷冷道。
陈璧捏着手,垂头立在一旁,闷声不响。
周锦堂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俯身往水里一摸,将湿透的巾子捞了出来。
陈璧伸手要去接,周锦堂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你出去。”
她心里大喜,乖乖点头退了出去。
走到外间,陈璧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连脚步都松快了好几分。
这时,严永华走到屋内,看了陈璧一眼,在外间略微躬身道:“将军,大乔那儿……恐怕是要您亲自去一趟。”
周锦堂:“她还想干什么?”
严永华抬眸看向陈璧,陈璧心领神会,当即退下。
她走后,严永华方道:“大乔声称,她会到将军府,不是老夫人的安排。”
周锦堂没有出声。
严永华接着道:“原本老夫人安排过来的是小乔和另外一个丫鬟,那个丫鬟在来将军府之前,意外溺死,如此大乔才顶替她进了将军府。”
周锦堂闻言轻嗤。
“那不是一桩意外,”严永华道,“是大乔受人指使有意害死那个丫鬟,这样,她才能到将军府。至于之前素心和小乔的事,她也都已经招认了。”
周锦堂冷冷一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她是非要见我一面,才肯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是谁了?”
33、坐怀 ...
严永华走后, 周锦堂又喊陈璧入内伺候。陈璧进到里间, 见他已经穿好了里衣, 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周锦堂:“去备纸墨。”
他转身自去取外袍,陈璧便到外间替他将笔墨纸砚一一备好。
周锦堂走到外面,看到陈璧, 脚步一顿。
她垂首立在桌前, 一只手研墨, 另只手握在这只手手腕下, 轻轻搭着袖子, 似乎是为免墨汁沾着衣袖。
他眸子一转,想到早先吉祥替他研墨,从来都只将墨研好便罢, 哪里会顾及衣袖上这一点脏?
眼前那两只手, 雪腻如羊脂美玉,手指修长,指尖如水滴轻落, 握着玄色的墨条,愈发衬得白皙无暇。
右手的手背上,有几痕浅浅的红, 不细看并不分明,就是刚刚在香山院磕着的伤。
周锦堂皱起眉头,心道:这小东西倒是细皮嫩肉,明明是个伺候人的小奴才,竟不能轻易磕着碰着, 好似比那些千金小姐还要娇气。
陈璧见他立在珠帘前一动不动,微微一愣,随即
道:“将军,东西都备好了。”
周锦堂指了指椅子:“你坐,老规矩。”
陈璧点头坐下,拿起笔蘸了墨,就抬眼望向他。
周锦堂给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一瞧,心中微动,缓步走上了前,自上而下地睨她。
他生得高大,如此一来,陈璧便要完全仰起头方能看他。那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显得愈发小,双眸也愈发大。
周锦堂一只手掌搭上桌子,顿了顿伸手又去拿茶杯,指腹在被盖顶处轻轻摩挲,就是迟迟不开口。
陈璧歪着头,眸光定定的,是在等他开口。
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细细的浅色绒毛,雪肤半透,柔嫩得好像……一触即碎。
周锦堂突然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重重一搁,硬声道:“起开,我自己写。”
陈璧一怔,立马放了笔起身让他。
周锦堂大步上前要坐下,脚步太快,不小心贴过她衣摆,将人撞了一下。
陈璧猝不及防给他这硬铁似的身躯一撞,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霎时间朝前跌落。周锦堂本已往下坐去,见如此,神色一凛,飞快伸臂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
她吓得呆住,等回过神,惊觉自己坐在周锦堂怀中,且两手身不由己地攀着他的肩头,不禁屏住了呼吸:“将军,奴才不小心……”
话未说完,她立即就要从他腿上起来。
可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掌却用了力道,分毫不让她动弹。
陈璧望向他,对上那一双幽深的凤目,情不自禁地一颤。那股霸道的男子气息刹那间笼罩了她,像是一张网,将她紧紧缠住,令她险些不能喘息。
“将军……”
周锦堂直勾勾地盯着她,此时此刻在他怀中的,是如此……轻软幽芬的身体,那两瓣臀肉贴着他的腿,仿佛是给压扁了,全然陷入,娇嫩得不可思议。
还有那两只秀美的小手,正紧紧地抓着他肩头的衣料。
娇香暗沁,轻盈如无物。
直到她这一声略微颤抖的轻唤响起,他才反应过来,眸光略微清明。
眼前这双清亮纯澈的乌眸,如蕴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水光之间烟雾迷蒙,云汽氤氲,令人……神魂飘荡,不能自已。
他喉头滚动,竟不自觉地想要将怀里的人揉得更紧。
陈璧给他这样黑沉沉地盯着,心头怦怦乱跳,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她感觉到周锦堂捏得愈发用力,更加惊惶无措,有些哀哀道:“将军,奴才真的不是成心……“
周锦堂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咬唇说了一声疼,才如惊醒一般,骤然松手。
陈璧慌忙从他身上起来,退到一边就要跪下。
他脸色一寒,沉声道:“不许跪。”
周锦堂的声音既冷又硬,嗖嗖地冒着寒气。
陈璧猛然定住,断不敢再弯下膝盖。
她垂头立在那儿,只等着周锦堂叫她滚出去,谁知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出声。
一片寂静之中,陈璧悄然抬眸,望见他已在案前俯首写字,不由一怔。
他拿着笔不知写的什么,虽然脸色还是有几分不好,可却没有再往她这儿看一眼。
陈璧松了口气,袖子底下的手也蓦地一松。
两人静静地待在屋里,谁都没有出声。
周锦堂写了几个字,忽然瞥见手中的狼毫笔已经给自己捏出了一跳裂痕,不由一滞。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此三
番五次的失常。
周锦堂凝视着手中的笔,久久未动。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立着的人,霎时绷紧了脸。
刚刚那种心神动乱的感觉,又隐约涌现。
他的腿上,仿佛还留有她身体的余温。鼻端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不知是从她身上飘过来的,还是方才……遗留在他身上的余味。
周锦堂低头看向自己写的那几个字,脸色变幻莫测。
咔嚓一声,那支笔在他掌中生生断成了两截!
陈璧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吓得往后一倾。
周锦堂扫她一眼,握紧了拳头。
那股香气,像是丝线,勾弄着他的神识,简直令他坐立不稳。
在这屋子里,是没法待下去了。
周锦堂霍然起身,将手里的笔一扔,黑着脸往外走去。
走到半路,他忽然顿住,扭头一指她:“我去朝阳院,你待着,不许跟过来。”
话一说完,脸色更黑。
他要去哪儿,自去便是,何必向这狗奴才报备?
他绷紧了连,不再看她,只大步转身而出。
陈璧站在原地,看着晃荡个不停的珠帘,满面迷惑。
*
大乔在暗室中等了许久,时辰越长,她的心也愈发凉,越等……越绝望。
这间暗室就像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她被困在里面,前后无援。
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当她在这黑暗中时,心头总会不停地浮现出不久前,严永华列数她罪状的那些诛心之语,还有在香山院被人押走时,周锦堂淡漠的眼神。
那些情景,在这黑暗里,尤为清晰分明,几乎是向她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叫她避无可避。
在这一片悄寂之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大乔一震,双眸亮了起来,飞快挺直了背脊,抬手去捋鬓边的乱发。
门给人推开,有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大乔仰头,看到暗影中那人飞扬冷厉的眉和深邃黑凝的眸,喜不自禁:“将军!”
*
当年在英国公府,周锦堂十七岁,大乔还只有十岁。
他少年时就生得星眸剑眉,看人的目光是那样淡而冷,全然不似富贵锦绣堆砌而出的公子哥。
很早以前,大乔就知道,周锦堂不属于英国公府,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回她在树底下,隔着葱翠摇晃的枝叶望见他的情景。
他立在树上,修长挺拔的身体背靠着树干,两手抱胸半合着眼,看着懒洋洋的,似乎睡得毫无知觉。
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英挺的眉眼之间,勾勒出刀锋似的轮廓,美好得令人心折。
那一年,大乔才十岁,在她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之间悄无声息地萌发了。
它生根发芽,随着年月增长,渐渐在她心里长成密密的藤蔓,缠缠绕绕,不留一丝缝隙。从他娶妻,和离,到后来自请出府,不知不觉中,她心底的旖思已生长为紫黑色的荆棘,遍布毒刺。
她望着眼前二十三岁的周锦堂,一阵恍惚。
他的眉眼,还是和从前一般。
大乔痴痴地低喃:“将军,奴婢从没有想要害人,奴婢……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啊……”
周锦堂:“没有想要害人?”
他一嗤。
大乔目光一缩:“奴婢没有害她们……”
周锦堂淡淡望着她,并不出声
。
大乔目光一定,忽然扑上前捉住他的袍角,仰头望着他,神色既渴切又疼惜:“奴婢知道的,奴婢都知道……您一直就不喜欢国公府,奴婢也不喜欢那些人,奴婢懂您的,世子爷……”
因为方才在兰殇阁那一出,周锦堂的心绪并不算好,眼下听大乔在此哭哭啼啼,愈发烦躁,抬起腿把人一脚踹了,厉声道:“老子可不想听这些,指使你到将军府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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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给他一踹,胸口钻心得疼,既惊又痛,全然没想到,周锦堂竟然会如此待她。
“将军,奴婢喜欢了您这么多年,您……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婢?“
周锦堂拧眉。
大乔触及他眼底的冷锐,身子一抖,刹那间面色如雪。
她猛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年她在枣树下遇到的那个少年郎。
虽然眉眼还是那么相似,可神态之间已透出一股冷冽威严,甚至还有一丝轻不可察的血气。
在这短短的一瞬,大乔忽然醒觉,周锦堂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机。
她两眼发直,霎时间面孔扭曲,忽然不顾疼痛直起身子:“你这么对我,难道就是为了那个……陈璧?”
“她可是个男人,这是……不伦,传出去,会叫天下人耻笑!”大乔扑上前,跌落在地,费力地去捉他的袍子,“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暗室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大乔忽然感到脖颈发冷,一个森寒得几乎能滴血的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你再说一遍?”
34、阴晴 ...
自那日后, 陈璧就感到周锦堂有些古怪。
虽说他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冷厉威严、不可接近之态, 可也未曾曾如眼下这般不苟言笑, 对旁人倒罢了,对着她时……似乎尤为冷淡。先前还时常喝斥嘲弄,如今连个正眼都不会给她。而且, 他若在书房办公, 就不准她进屋, 连喊她进去添茶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