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就是如此,温柔如水,端方似玉,不论她如何不成体统,他都不过一笑置之。
薛翰道:“你怎么会……成了二叔府里的下人?是不是他胁迫了你?”
陈璧摇头。
薛翰:“你不能再在我二叔府里待着,要是给他知道你的身份,他定不会轻饶了你,我帮你离开京城。”
陈璧看着他的眼睛:“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贵为侯府世子,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你不该和我说话,更不该再管我的事。”
薛翰俊逸的面孔略微发白:“你还在怪我当初……”
“世子爷,”陈璧出声打断了他,“我不怪你了,我和你……是有缘无份,如今你既已经和曹家小姐定了亲,就应当好好珍惜她,不该再多管别人的闲事。”
薛翰苦笑:“你还是在怪我……我当初也是没有办法。”
当初薛、陈两家已经私下定亲,陈家出事后,他母亲便要他撇清干系,不准他与陈家牵扯,这门亲事自然便作废了。
陈璧缓缓摇头:“你与我撇清关系,是应该的,平阳侯府上下几百口人,总不能葬在你的手里。”
“那你……”
她垂眸轻笑,并不言语。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被周锦堂从檀山匪窝救下,自逃回京城后,她悄悄去过一回平阳侯府。
在她心里,他就如亲人一般,陈家出事以后,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当日,她在薛府大门前所看到的,却是他亲自扶着曹双儿登上马车,二人言笑晏晏的情景。
那一日,是陈家行刑的日子。
她亲眼看着父兄被斩首,心里绝望悲愤,几乎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
她知道薛翰没有到刑场,以为他是有苦衷,或是不忍前来,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薛家门前看到那样的一幕。
她逃出生天,当时他亦不知情。
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可是他和曹家的那位小姐在一处,笑得那么轻松自在。
彼时彼刻,陈璧浑身血液凉透,无法动弹分毫。
他们一双壁影,相伴成双。
她低头看看自己,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既脏又臭,与那两个人有云泥之别。
薛翰见她垂眸不语,心头惶急,只道:“我与她定亲,也是无奈之举,是……”
陈璧蓦然抬头,一字一句道:“世子爷,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薛翰当即噎住。
*
周锦堂正坐在帐内,手拿书册,面色却有些不悦。
此时,帐外响起肖世容的声音:“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肖世容掀起帐子走进,行了一礼,抬头见周锦堂还穿着盔甲,不由面露疑惑:“将军,您怎么还穿着这个呢?”
周锦堂眼刀一扫:“你管得倒宽。”
肖世容嘿嘿一笑:“我随口一问。”
周锦堂:“有屁快放。”
肖世容想到自己的来意,立马挺直了背脊,敛了笑意:“将军,属下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明……您身边这个叫陈璧的小奴才,恐心思不正,兴许是薛府派来的细作。”
周锦堂放下手里的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睨着他道:“哦?”
肖世容一看周锦堂这个模样,顿觉有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道:“您不知道,刚刚我在小营前,看到那小子……竟和平阳侯府的世子爷厮混在一起,
两个拉拉扯扯,也不知说的什么,一看就非比寻常。”
如他所料,周锦堂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什么时候看到的?”
肖世容心里大喜,立马道:“就刚刚,半刻钟都不到!”
“说的什么,半点都没听到?”
肖世容:“没听到。”
话音刚落,额头上骤然一疼,痛得他眼前发黑,咝咝抽气:“您这是干嘛……”
周锦堂冷笑:“偷看了半天,连人家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耳朵是给狗吃了?”
肖世容目瞪口呆:“我……”
*
陈璧好不容易摆脱了薛翰,赶紧前往周锦堂的营帐,谁知一入营帐,就见他仰躺在榻,竟是一副熟睡之态。
奇怪的是,他身上竟还穿着白日里的盔甲。
她有些迷惑,这盔甲重达十数斤,他穿着这个睡,难道就不嫌重?
她几步上前,瞧了瞧他的神色,看他双眸合着,神情有几分冷凝,仿佛睡得并不踏实。
陈璧迟疑半晌,还是退开了,转身又要出去。
谁知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发出盔甲挪动的沉闷声响,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道:“茶。”
她一僵,扭头一看,竟见周锦堂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两眼正冷幽幽地望着她。
她忙应是,侧身去给他沏茶。
此处是在猎场营帐,自然没有什么好的茶具,只有勉强应付了。她端着茶走到周锦堂跟前:“将军,请用茶——”
他接过茶,举到唇边,眼睛却向上瞥着她,神色不善。
陈璧暗下屏息,心道:将军今日心绪不佳,要小心为上。
周锦堂这厢瞪着她,却是另一番心思。
他刚刚有意不脱盔甲,等着她回来伺候,她倒好,拖拖拉拉、磨磨蹭蹭,还去和薛家那臭小子聊闲天。
想到方才肖世容所言,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且刚刚他如此穿着盔甲躺在榻上,她竟也不上前来替他脱,反倒若无其事地想要退下。
好一个没眼力见的东西!
陈璧见周锦堂这副脸色,心头发虚,只把头垂得更低。
“拖了这么久,去哪了?”
45、胸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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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璧心头一个咯噔:“没去哪儿, 就是有些找不着路……”
周锦堂盯着她, 目光森然:“就这么点地方, 你还能找不到路?”
她干笑一声,轻轻搓着手:“是……奴才愚笨。”
他眼里掠过一丝锐色,目光凉凉地望了她一会儿, 却并未再追根究底, 只沉着声吩咐道:“过来——替我把盔甲脱了。”
陈璧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脸色, 应声走上前, 那周锦堂却不起身, 仍直挺挺地坐在榻上,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地盯着她瞧。
她只有俯下身,去给他卸甲。
素白的小手按落在冰冷的盔甲上, 愈发显得柔弱白皙, 透着一股奇异的美。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喉头微动。
她弯着腰,鬓边的发丝垂落, 缕缕冷香飘荡,丝丝缠缠,渗入他的呼吸。他不自禁吸了口气, 刹那间竟觉肺腑盈满了香甜。
陈璧不知周锦堂如何,只觉得这盔甲难
解得很,她捣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让它松开少许。
不知不觉间,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乌发雪肤, 玉眸粉唇,笼罩着微微的水光,愈发显得柔美出尘。
周锦堂眸色晦暗,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将人带入怀中,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俯首吻落,将她的低呼声尽数吞没。
盔甲既冷又硬,不轻不重地硌着她,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偏偏嘴里给眼前这个人搅动得天翻地覆,几乎没有一息喘气的间隙。
他霸道近乎野蛮地吮吸着她的舌尖,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也给吸走,似乎永远也不够,非要将她嘴里那一丝甜尝尽了才会罢休。
陈璧无力地在他怀中仰倒,脑中浑浑噩噩,一片空白。直到那只手,从她脚踝处轻缓向上,滑落至大腿,她才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弯起紧紧并着的双腿,伸手攀住他的脖颈。
周锦堂一震,须臾,终于从她唇边退开,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面孔通红,双瞳亮着水光,唇微微张着,可爱可怜之处,不能尽述。
他的心,便如冰雪消融成春水,激荡翻涌,不能自已。
陈璧喘了几息,缓过少许,昂首望着他道:“将军,在营帐,会给人……听到的。”
她轻喘着气,呼吸若幽兰,霎时间令他冰冷盔甲底下的身躯变得滚烫如火。
他哑声贴近她耳朵:“听到也无妨,老子不怕。”
周锦堂的凤眼点漆般黑亮,当中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像是在笑,又似乎只是在冷冷地凝视,那样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清晰地映出她呆怔的模样。
她心头一跳,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望见她这个动作,略一皱眉:“老鼠胆儿,老子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就算是有事,那也是老子的事,用不着你在这儿瞎操心。”
陈璧的脸给盔甲贴着,一阵阵地发冷,哀切切地求他:“可奴才不想在这儿,求您了……”
原本,他若有心如何,这个小东西再怎么不愿,都左右不得。
可眼下,她这样攀在自己胸前,如此巴巴地望着自己,声音轻糯,攀在他脖颈间的手细软滑腻,饶是铁石心肠如他,都硬不下心来强逼于她。
罢了,来日方长,回去以后,总有的是时候好好地教她。
他的手劲一缓,只道:“自己下来,接着给我卸甲。”
陈璧双眸圆睁,几乎不能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周锦堂见她不动,捏住她的下巴,冲她道:“改主意了?”
她一哆嗦,一个鲤鱼打挺,就在他腿上坐直,慌忙往下跳。谁知动作太急,一个趔趄就朝前跌,头竟直直地朝着案几的角冲去。
周锦堂神色一变,飞快起身,探出长臂,揽在她胸口,把人往怀里一推。
他的手掌触及她的前胸,身体登时僵住。
陈璧平素裹胸,又穿着宽大的衣袍,看着如男子一般平板,可到底是与男子不同,即便是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微微的起伏。
尤其他揽她入怀的刹那,手掌不经意地上下滑动,掌心之中,隐隐约约有什么轻掠而过,仿佛是……
周锦堂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清醒地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血液倒流、气汇涌泉。
陈璧背靠着他坐在他腿上,还有些心有余悸,等回过神,方感觉到胸前的异样。她险些惊叫出声,本能地就想把他的手推开。
可又怕他有所察觉,唯有死死忍着,咽了口唾沫,方低声道:“将
军……奴才好了,奴才给您卸甲。”
周锦堂没有作声,手掌还纹丝不动地按在她胸前。
陈璧咬唇:“将军?”
周锦堂却忽然将她更紧地按到怀里,大掌把她原本就给挤压得平扁的小小双.乳按得更加……
陈璧猛然一颤,就听他声音沉沉道:“冷,再坐会儿。”
她一愣,不明所以,又惊恼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您冷的话,奴才给您……去生个炭盆。”
周锦堂的手掌仿佛不经意地轻轻滑动了一下,淡淡道:“麻烦。”
他这一动,陈璧立马弓起了身子,简直羞恼得想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在他掌心正中,实在是无法可想……
她恨不能拔出案几上的长刀,把这只按在自己胸口的大掌直接劈了,可又全然不敢,看周锦堂眼下这个反应,恐怕是没发觉她的古怪。
他若真的发觉了什么,势必要勃然大怒、责难于她,怎么可能如眼下这般平静从容?
屋内静静的,只有陈璧轻微的呼吸。
周锦堂在她身后,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也丝毫听不见他的声音,连呼吸的气息都丝毫不可闻。
她无端端地觉得有些害怕,在他掌中,就像是给他捏住了命脉一般,似乎稍一动作,就会……
她压下心底的慌乱,又开口道:“将军,奴才胸口闷,您、您能不能……松松手?”
默了片刻,周锦堂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地响起:“胸闷无妨,大不了我给你揉一揉。”
46、咬伤 ...
陈璧见他目光幽深, 竟似又要逼近, 心头乱跳, 蜷缩得愈发厉害。
周锦堂俯身就要再次吻落,动作间,身上的盔甲压在了她肩头, 疼得她轻轻一咝。他一凝, 旋即退开少许, 自抬手, 利落地解了盔甲, 扔到了一边。他内里只着中衣,宽阔精壮的身体隐约勃发,给营帐中的烛光一照, 在帐上映出一道有些狰狞的影子。
陈璧眼见那道影子越来越往下, 如同一片乌云落下,要将她细不可见的影子尽数淹没。
他的唇将要触及她的刹那,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落掌心, 动作僵住。
是泪珠子沿着她的眼角,掠过鬓边,斜落至他半托着她后脑的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