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小官之女,并不受宠,只是上回在宫里的桃花宴上得了皇上几句夸赞罢了。”
“哦?”李云楼,“皇上因何夸赞的她?”
“朱才人拈花轻嗅,无意给皇上撞见,皇上赞她风姿雅丽,起了兴致,牵着她的手在豫园走了半圈。”
李云楼眼里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之色:“这位朱才人受不受宠,恐怕是还不能盖棺定论,毕竟当今圣上……可不能小觑。”
*
夜里,周锦堂前去赴春猎大宴。此次宴会也是每年春猎的惯例,皇上会与众卿当场分食白日行猎所得。
方才周锦堂走后,陈璧便大松了口气。这会儿他人不在帐中,她独自一人,趁此时机,刚好能洗一洗。
若真要叫她与他同处一室,哪怕是隔着屏风,也……
陈璧捧了捧有些发烫的面颊,低骂道:“臭流氓……”
她缓了口气,备好干净衣物和热水,脱了衣裳,轻轻没入水中。
寻常扎营在外,自然没有浴桶可洗。
同行而来的那些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个个帐中一应俱全,区区一个浴桶,更不在话下。而周锦堂又是一品大将,帐中自然也备着浴桶。
陈璧已经许久没有在浴桶中用热水洗过,眼下浑身上下给热水裹住,温热浸透,通身舒畅,真是说不出的快活。先前在将军府,她还得偷偷跑到小香山去洗,夏天便罢了,一到冬天,简直能把人活活冻死。
陈璧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惬意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一个粗放的大嗓门在帐外直咧咧地响起:“陈璧,你是不是在里头!”
陈璧吓得猛然一缩,不敢吱声。
他、他怎么会来!
肖世容道:“将军去赴宴了,我知道你在里头,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璧骇了一跳,忙道:“有话不能明儿再说么,我这会儿不方便!”
肖世容:“你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真的是有要紧事,十万火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璧心里怦怦乱跳,惊跳难当,一动都不敢动:“我没骗你!你、你别进来,在外面说就是了!”
肖世容登时恼了:“臭小子,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老子是特意过来给你赔不是的!你别得寸进尺!”
陈璧想到他刚才那一番“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的说辞,真是哭笑不得,转念一想,营帐口毕竟守着两个侍卫,总不会随随便便就放他进来,当下稳了稳心神道:“肖大人,白日的事是一桩意外,奴才真的不怪您,您还是早些回罢。”
肖世容急了:“你、你这小子,怎么给脸不要脸?”
他气呼呼地要往里冲,果然给门口的侍卫拦下:“副统领,将军不在呢,你这么冲进去可不好,到时咱俩不好交代……”
“啰嗦,有什么不好,这个小奴才都能在里头,我难道还进不得了?老子跟将军可是能同穿一条裤.裆的好弟兄……都给我滚开!”
陈璧脸色都白了,立马拔高了声:“大人求您了,奴才在洗澡呢,这会儿是真不方便见您……”
肖世容皱眉:“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璧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给闷死。她慌忙起身,探手去拿屏风上挂着的外衣。
肖世容掀起帐子,半只脚已经踩了进去,嘴上还不以为意道:“不就是洗个澡么,什么样的屁股蛋老子还没瞧过,看你那个寒碜样儿……”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背后阴风一扫,有一股猛劲从后颈
袭来。
肖世容飞快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偷袭他,就身子一轻,给人抓着衣领,一把扔了出去,猛跌在数丈之外。
他正要大怒,一抬头看到来人,跑到嘴边的话顿时憋住,结结巴巴道:“将、将军……”
周锦堂一脚踩在他裤.裆上,略微俯身睨着他,脸上还笑意微微的:“谁跟你……是穿一条裤.裆的好兄弟?”
肖世容给他盯得浑身发凉,嘴巴一张,又闭上,那口气涌回肚子一溜,竟变作了一声响嗝。
49、共眠 ...
光打嗝也就罢了, 还透出一股隐隐约约的……韭菜味。
周锦堂浓眉紧皱, 面露嫌恶, 径直往他小腿上使劲一踹。
肖世容一个打滚,在地上疼得嗷嗷大叫。
人的小腿前头,皮肉最薄, 这实打实的一脚下去, 剧痛钻心,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腿是要给废了。
惊痛以外, 肖世容更觉委屈, 他好不容易才拉下脸,跑到这小奴才跟前想给她赔个不是,没想到半点好也没落下不说, 反倒还给将军踹了一脚。
周锦堂瞧他这个一脸不忿的模样, 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还不服了?”
肖世容:“我……我没有。”
周锦堂一脚踩在他左脚上,没用多大力气, 声音凉凉道:“肖黑子,你听好了,再敢随意乱闯老子的营帐, 你哪只脚进,老子就砍哪只——”
肖世容暗自屏息,立马道:“明、明白了。”
周锦堂收回腿,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沉声道:“二十棍, 麻利点的自己滚去领罚!”
肖世容看到他脸上是罕见的乌云密布,心惊胆战之余,更有几分后悔不迭,只立马从地上摸起来,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门口两个侍卫见了肖世容这个落荒而逃的模样,相视一笑。
周锦堂盯着他的背影冷哼出声,随后扭过头,大步进了营帐。
不过才踏进两步,他就顿在了原地。
屏风半透,一道纤细的身形若隐若现。
她手脚匆忙地穿着衣服,动作间手臂抬高,一个圆润小巧的弧度微微扬起,分明是……
周锦堂的脸色变了变,猛然转身,绷直了身子,飞步出了帐外。
守在帐外的两个侍卫看到周锦堂才进去就又脸色古怪地冲出来,俱是吓了一大跳。
“将军,您……没事吧?”
周锦堂突然大怒:“老子能有什么事?”
两人忙低下了头,再不敢吱声。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却无法令他心底涌动起伏的燥热松缓半分。
他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小土丘,负在身后的手掌却轻轻虚握成半拳,心道:瞧着……似乎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虽然不大,可却圆翘玲珑,简直就像只……小小的蜜桃。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自他眼前一晃而过,一颦一笑,纯澈清灵。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隐约又有些发烫。
这时,有一人从东南角朝这儿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平阳侯世子薛翰。
他到周锦堂跟前,两眼直直地望着他片刻,才慌忙想到要行礼:“二叔——”
周锦堂瞟了他一眼,神色不咸不淡的:“嗯,有事?”
薛翰强笑道:“倒是没有什么要事,就是听说,今儿白日里二叔的人遇着了毒蛇,我……担心二叔有个什么不好,这才过来瞧瞧。”
周锦堂斜眼睨着他,不紧不慢道:“
你瞧见了,我好得很,屁大事儿都没有。”
薛翰握拳咳嗽了几声,目光朝营帐那侧一飘,嘴巴一张,有心想问点别的,却蓦然想起李云楼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又缓缓地闭上了嘴。
周锦堂将薛翰这副欲言又止、失魂落魄之态看在眼里,脸上半分不显,眸光却幽深了些许,嘴上淡淡道:“晚宴还没结束,世子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你爹找不见人,平白地担心。”
薛翰:“……二叔说的是,不过,二叔自己不回么?”
周锦堂只道:“我爹早死了,管不着我。”
薛翰一噎,半晌说不出话。
周锦堂却朝他看过来,眉头微微蹙着:“世子爷还有事?”
薛翰一怔,随即垂眸道:“没事了,打扰二叔……我这就回去了。”
周锦堂点了点头:“回去以后跟你爹说一声,明儿行猎,我会与他一同。”
薛翰应声,行了礼,迟疑片刻,转身便往回走。
周锦堂在他转身之际,亦回头走进了帐中。
薛翰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周锦堂呵斥的声音从营帐内传出:“谁叫你傻站在这儿等了?穿这么点衣服,是想冻死自己不成?”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不怎么觉得冷……”
过须臾,那声音又急急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薛翰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猛然盯向那营帐,脸色青白交加。
周锦堂冷斥:“还不去躺着?”
陈璧瞥他一眼,见他正神色不善地瞪着自己,只有乖乖地走过去,钻进了被窝。
周锦堂看她将那被子裹成了一个球,遮得只剩下两只大眼珠子,心头暗笑,面上只轻扫了她一眼,就转身去往屏风那侧,自去洗漱了。
陈璧看他脱了外衫,忙掀开被子要下地。
周锦堂当即瞪她:“你又做什么?”
她一缩,瞧着他道:“浴桶里的水,是奴才刚刚洗过的,已经脏了,奴才给您换干净的水……”
周锦堂定了定,神色渐渐地有几分奇异。
上回小香山的那一幕又从他心头浮现,她的每一个动作,露出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清晰地映在他脑海之中,几乎是……挥之不去。
浴桶里的水清澈见底,微光粼粼。
他可以想见,方才这小东西在里头泡着时……
“将军?”
周锦堂缓了缓心神,看着她正色道:“不用换了,水不脏……我凑合着洗洗便是。”
陈璧双眸微张:“可……”
他拧眉:“废话怎么这么多,还不赶紧回去躺好?”
她扁了扁嘴,只有再躺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他脱得只剩下里衣,转到了屏风后头。
水声响起,周锦堂已经没入了水中。
陈璧咬唇望着屏风里映出的那道影子,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水声,脸上一点点地变作樱红。
明明是她才洗过的水,他竟就这样坐进去了……
看他刚刚那个样子,许是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可陈璧心里却有些怪怪的。
她眼底浮现出一丝羞恼之色,听着那水声时不时传来,愈发心烦意乱,索性抬起被子将头一闷,就把整个人团团盖住。
与她截然相反,周锦堂洗完了以后,倒是一身的神清气爽。
他披了件外衣在案前坐下,随意拿了本书来看。
营帐中静静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周锦堂抬手翻过一页,抬眸朝榻上瞄了一
眼,只看到一团微微隆起的被子。
他嘴角轻勾,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却又忽然想到刚刚薛翰的种种古怪,脸上的笑影登时消失无踪。
看来他先前料想的真没有错,这个小东西,就是那陈家的小姐、陈三爻的独女——陈初凝。
也只有她,能叫薛翰那小子露出那副半死不活的神色……
他捏着书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当日无意知晓她的女儿身以后,他立马就对她的身份起疑,命人暗中去查了一查知春的这个所谓的远房表弟。
这种东西,不查便罢,若是有心要弄个清楚,立马就能知道个真假。
徐明远的学生,加上那一手不可多得的好字,还有薛翰的异样,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她的真实身份。
周锦堂想到白日里她两次开口,似乎都是意欲坦白,不禁神色晦暗。
他想要她对自己坦白,可还不是时候,起码……不是眼下。
就在他盯着榻上那团隆起沉吟不语之时,被子倏然一动,一截白嫩如雪的小腿自被底下伸出,径直横在了被褥上。
周锦堂呼吸一顿,盯住那一片白净柔滑的肌肤,脸色有些发沉。
他移开眼又看向手中的书,只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
片刻以后,他突然扔了手中的书,霍然起身,大步朝睡榻走过去。
周锦堂立在榻前,高大宽阔的身形在榻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一下子就将榻上酣然入睡的人全然罩住。
那一头乌黑的青丝散在墨绿色的锦被上,像水的波纹,又像是一层层的云。
她半张脸压着被子,手从被子底下探出,露出小小的指尖,肌肤透着轻粉,嫩得像块豆腐。
周锦堂坐下,伸手握住了那截腿。
他原本是想替她把被子盖好,手掌触及她,却跟魔怔了似的……一时竟不愿意撒开。
掌心上下滑动,柔嫩的肌肤便在他手中摩挲。
这么轻,这么软,让他都不敢用力。
那只小小的嫩足,五指微蜷,圆润如玉,竟生得如此……可爱。
周锦堂从未留意过女子的脚,一时有些出神。
就在此时,在他掌中的小腿微微抽动了一下,那微微弯曲的五只脚趾连着脚背整个团起。
陈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眼前人的面容,一下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