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堂轻抚她眉心, 目光微微一寒:“这次檀山伏击,和顾家脱不了干系。”
陈璧一惊:“什么……”
周锦堂语气淡然, 神色间却藏有一丝阴霾:“曹家也有份, 光凭顾成业和顾耀堂两父子, 还做不到这个地步。”
“莫非是因为先前那些事?”
“没那么简单,”周锦堂蹙眉, “你这时候……实在不应该入宫。”
陈璧一怔,忽然想到, 自己贸然入宫,如今又在御前当差, 周锦堂却没过问只字片语, 且他方才还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李云楼的名字,仿佛是……早已知情。
“我入宫的事,将军是何时……”
周锦堂冷冷瞥她:“严永华是我的人, 又不是你的人, 你真以为他会乖乖听你的?”
陈璧不解, 严永华分明是想让她离周锦堂远远的,为何又……
周锦堂看出她心中所想:“他怕你出府后对我不利, 所以把事情都告诉了我,我知道你会入宫,而且, 能在短短几日内把你送进宫的,也就只有李云楼了。”
陈璧一时无言,周锦堂轻轻挑起她下巴, 望进她眼睛里:“之前被掳到顾家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是以为我会偏袒顾家,还是觉得我没有能耐给你做主?”
她望着他,目光静静的:“我没有那样想过,我一直都信您。”
周锦堂:“那为什么不说?”
她垂着眼睛不说话。
周锦堂真觉得自己要给这小东西憋闷死,只微微冷笑道:“什么都不跟我说倒罢了,回头又什么都告诉姓李的,你这是成心想要给我添堵?”
陈璧扑进他怀里,攀住他脖子:“以后不会了。”
周锦堂伸手就去扒拉她:“信你就有鬼了,之前你就……”
他的话音蓦地一停。
只因怀里人忽然仰起头,吻在他唇角。
蜻蜓点水的一下,比微风还要轻柔。
她伏在他胸口,声音低低道:“原本我总怕牵连了将军府,害了您,可这回听到您死了的消息以后,我就觉得很后悔。”
“很后悔什么?”他望着她,声音不自觉地变低。
“很后悔……没能早点和您好,后悔之前对您还不够好……”
周锦堂听到自己心跳怦怦怦的声音,舌头都有些发麻。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回受了这么多伤,险些丢了命,还是很值的,总算是把这小白眼狼的心给捂热了。
他道:“你要对我好,也不用做别的,只要在床上听话一些,肯…”
她伸手捂住他嘴,红着脸道:“将军!”
周锦堂不以为意地笑:“果然是诓我的,还说什么要对我好。”
她抿了抿唇:“您就不能想点别的?”
周锦堂淡淡道:“我一看到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
陈璧给他这无耻之言噎住,涨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
周锦堂说得夸张了些,他不过是爱看她羞窘无措的模样,有意逗她的罢了。
静默一阵,周锦堂想起一事,忽而道:“之前顾家掳你,跟林家还有我祖母都有干系,之后林若筠的贴身侍女小桃半夜给人沉了塘,此事你可知道?”
陈璧脸色一变,摇头道:“不知道。”
周锦堂:“当日救你的是李云楼的人罢?”
陈璧:“是,是流霜救的我,他如今也在宫里。”
周锦堂眯了眯眼:“那小桃的事十之八九就是李云楼的手笔……流
霜我倒没料到,还以为李云楼会利用他的身份给曹江河下绊子,这姓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一顿,忽然扭头看向她:“这么说,你之前一直跟流霜在一块?”
陈璧老老实实地点头,周锦堂的脸色就隐隐地有些发黑了。
陈璧小声道:“他……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
周锦堂冷笑一声,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道:“是啊,他是不知道……”
陈璧觉得这个话头对自己相当不利,轻咳一声道:“您诈死的事,皇上知道吗?”
周锦堂摇头:“只有你和肖世容,还有严永华。”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事儿你不用管,眼下你既然已经进了宫,就万事小心,我如今也不能贸然把你弄走……”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进宫是为什么,可李云楼这人太难琢磨,我还没弄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他绝不会那么好心只想要帮你,你在宫里,不要轻举妄动。”
陈璧点头:“昨日我看到……看到李云楼好像在和江皇后……”
周锦堂目光一凝:“当真?”
“嗯,”陈璧道,“原本他察觉有人在,欲杀人灭口,后来发觉是我,竟就让我走了。”
周锦堂环着她的手臂一紧,声音冷冷道:“你这随处乱跑的臭毛病,进了宫还不改,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抓着他前襟,闷声道:“我当时听到有人说卫兵营在檀山出事的事,一时乱了阵脚才……”
周锦堂伸手在她脸蛋上一抚,没有吭声。
陈璧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和皇后娘娘好像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好。”
“何以见得?”
陈璧便把这几日所见一一说了。
周锦堂缓缓道:“听你意思,是觉得……皇上对那个已经没了的朱才人有些情分?”
“嗯,我也说不好……虽然宫里都说那位朱才人一点也不受宠,可我在旁瞧着,好像并非是如此,”她抬起头看他,“将军,您顶替了姚副统领,那真的姚副统领又在哪儿?”
周锦堂眸光一暗:“他死了,为了救我,胸口中了两箭。”
陈璧一怔,随即轻轻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周锦堂握紧了她,凝眸道:“卫兵营的兄弟都不会白死,我一定……会替他们报仇雪恨。”
*
翌日晌午,皇帝独自一人去了春华宫。
这春华宫并无主子,早先是皇帝亲母先舒妃的寝宫,自舒妃仙逝后,一直空置着,保留至今。
据阳久所言,皇帝但凡有些不开心,都会到这春华宫来坐会儿。
这次就连安德林都不能跟着入内,几个宫人都留在外头侯着。
原本一切都好,忽然从宫内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是什么锦瓶玉器给砸碎了。
随后就听到皇帝高声喊:“来人——”
安德林连忙领着阳久和陈璧快步进去,一入内,见满地狼藉,茶水尽洒,都是一愣。
安德林看到皇帝手上在滴血,脸色大变。
皇帝却道:“不许声张,过来给朕包扎。”
他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有几分青白,竟像是发了一场大怒的模样。
安德林连忙上前,扶着皇帝坐下,又命阳久去取纱布。
皇帝坐下后,怒容消退,流露出几分黯淡之色,两眼却直直盯着某处。
陈璧悄悄看过去,见他正盯着看的,是一张七弦琴,暗下一怔。
包扎过后,皇帝道:“去把那琴给朕扔了。”
安德林大惊失色:“皇上,那可是舒妃娘娘生前最爱的……”
皇帝嘴角一勾,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之色:“没法弹奏的琴还能叫琴?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安德林:“不若奴才……去找宫里最好的乐师过来修一修。”
皇帝摆手:“不必了,琴一旦坏了,像人没了一样……就是死了。”
他将目光从那琴上移开,不经意望见陈璧看着那琴,眸光一定。
她的那个眼神,皇帝并不陌生,从前有一个人也与她一样……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阳久抱了琴正要拿去扔,皇帝却突然叫住了他。
皇帝看向陈璧,目光里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之意:“陈三,你会抚琴。”
陈璧眼睫一颤。
他根本不是在问她,竟说得……如此笃定。
安德林和阳久都朝她看过来。
不等陈璧出声,皇帝就让阳久把琴摆了回去,眼睛仍望着她:“你去弹首曲子给朕听。”
安德林:“皇上,这是舒妃娘娘的遗物,贵重非常,怎好让一个……”
皇帝扫了他一眼:“朕让她弹,她就得弹,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话说得重了,安德林立马跪趴在地:“奴才不敢。”
皇帝看向陈璧:“还愣着做什么?”
仍然是那张俊雅的面孔,此时此刻,却与当初在冷宫初见时截然不同。
陈璧走到琴前坐下,手碰了碰琴弦。
果然是坏了。
不是真的坏了,而是涩了。
是太久没有人动它的缘故。
安德林抬头觑了一眼,看到皇帝按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心头一凛。
陈璧摸了摸琴,轻轻吐出一口气,拨动起琴弦。
*
春华宫外,正带着七八个宫人往此处走来的宫装女子听到琴音,猛然顿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
“回皇后娘娘,是春华宫那儿……有人在弹琴。”
“我自然知道是有人在弹琴,”江皇后蹙眉,“我是问……是什么人在里头。”
“奴婢也不知道,听先前的人禀报,皇上应该……没有带旁的主子娘娘过来才是。”
江皇后驻足半晌,意味不明地一笑:“弹得倒不错,比先前那个闵贵人好多了。”
“娘娘,咱们还要不要……”
“皇上难得有如此雅兴,竟在先舒妃娘娘宫里听小曲儿,我怎好去败他的兴?”江皇后慢悠悠道,“把参汤留下,到时交给安德林便是。”
江皇后留下一个宫女在外拿着汤盅侯着,之后便又带着人往回而去。
未走几步路,隔着大理石长栏,江皇后看到阶下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儿,那人戴着银色面具,身着侍卫服,屹立不动,仿佛也在驻足听这琴声。
江皇后眉心一动:“那是什么人?”
“回娘娘的话,那位是新近擢升的姚侍卫长。”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送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懵了、3152088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15瓶;回锅肉 5瓶;@…、木樨 2瓶;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
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