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楼嘴角的笑在刹那间凝固。
那银芒没入她身体, 好像夺走了她的生机,陈璧能来得及痛呼, 就闭上了眼睛, 直直倒落。
周锦堂拦腰抱住她, 伸手拍她脸颊:“凝儿?”
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周锦堂的心像是给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划开一道口子, 生出巨大的空芜,无边无尽。
他去摸她的手, 动作太急,她的手不小心又从他掌心滑落, 软软的, 一丝生气也没有。
“凝儿……”
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锦堂的眼睛霎时阴冷下来,面孔森然。
“她中了我的暗器,暗器上有明月清风的剧毒, ”李云楼面无神情道, “没有解药, 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把毒逼出来,否则……”
话未说完, 一股极为霸道凌厉的掌风裹着杀气,雷霆万钧而来。
隔空一掌,静起猛落, 李云楼没能察觉,闪身后退仍生生受了大半掌,噗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周锦堂将陈璧打横抱起, 目光漠然地从李云楼身边走过,走出乾清宫,一路往外而去。
火光闪动,无一人敢拦他去路。
周锦堂周身肃杀之气过重,如无形的冷箭,令人望而生畏。
李云楼擦掉嘴角的血迹,扶着案几站起来,喉头泛起的腥甜,被他强压了下去。
此时,有一人步入了殿内,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大人。”
李云楼笑了笑:“我早该料到是你,怪不得……周锦堂能来去自如。”
流霜眼波未动:“你不该伤她。”
李云楼冷漠地望着他。
流霜仍然穿着太监的衣服,墨绿色的衣摆上有一大片暗色,是血迹。
李云楼挑眉:“你杀了姓曹的?”
流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云楼:“那还真是大仇得报……”
话说一半,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流霜始终那样平静地看着他,直到他颓倒在地上,也没有半分神色波动。
李云楼嘴里还在冒血,两眼却淡淡看着流霜,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他的确武功极高,却不能轻易受伤。这副身子,若是流血,便止不住。
像是一个打了结的血袋子,胀鼓鼓的,一戳就会破裂,四散,枯竭。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永葆青春也是。
此时此刻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似曾相识。
他仿佛……又听到那个声音在他耳边柔柔道:“疼不疼?”
流霜拔出了剑,朝李云楼心口刺去。
李云楼却似好无所谓一般,一动不动。
剑尖没入的刹那,他低喃了一声:“一点也不疼。”
*
是夜,顾府。
一刻钟前,这里已经给禁卫军包围。
顾家所有人都被押在门院前,跪倒在地。
大势已去。
大门被砰地一声踹开,院内的人纷纷惊愕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举步而入。
凤眸薄唇,鼻梁高挺,斧刻似的眉眼,左颊上横过两道长长的刀疤,一小半隐没在络腮胡里。
跪倒在地的人当中,有一名女子目光一定,惊呼出声:“锦堂!”
此女正是林若筠。
她没想到周锦堂还活着,更没料到他此时会来。
此
次宫变,顾、林两家都参与其中,如今计已败,几乎没有生还余地。
可是,若有周锦堂在……
顾家所有人都与她一样,呆看着“死而复生”的周锦堂,眼里暴发出异样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一株救命稻草。
然而,林若筠眼里的希望,却在下一瞬生生僵住。
此时,他们才看到,周锦堂怀里抱着一名女子,远远看去,就知是一个极美的女孩儿。
周锦堂身上透着灭顶的阴霾,望着怀中人时,双眸竟是那样柔情,好像他抱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
林若筠从没有在周锦堂眼里看到那样的目光,她愣住了。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从前,不是不爱他,只是觉得太累了。
因为他太冷,好像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可她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此刻,看到他那样温柔地注视另外一个女人,她才明白从前她少的是什么。
林若筠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还一直以为,他是天性如此,对谁都一样。
他怎么能如此……怎么能……
林若筠有些麻木地想,眼下让她看到这样的情形,倒还不如……让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周锦堂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住了顾成业:“你的药在哪里?”
他眼睛赤红,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顾成业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狞笑一声,幸灾乐祸的话还没出口,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他那半截废腿竟给顾锦堂生生扫落。
刹那间,鲜血如注。
顾成业下身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疼,可不疼比疼还可怕,他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疯狂地流血。
柳氏惊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顾耀堂:“周锦堂,你敢……”
周锦堂一伸手,就卸了他下巴,让他半分声音都发不出。
其余所有想要出声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失了声。
顾家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锦堂。
如今这些顾家人,已命如草芥,面对这样的周锦堂,更加畏惧胆寒。
就连一向强势的老国公爷都没有开口。
周锦堂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他真的会捏死他们。
顾成业起初还没有认清情势,这才给生生截去了双腿。
血腥味弥漫开来,周锦堂脸上的刀疤在夜色中泛着血气,如同修罗一般,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药,在哪里?”他掐住顾耀堂的脖子,眼睛看着顾成业。
顾成业睁大双眼:“你、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周锦堂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就像踩着一只蚂蚁:“顾成业,你不说出来,老子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他一手掐着顾耀堂,一手还搂着陈璧,靴子踩在顾成业身上。
脸上带了一丝笑,却阴冷至极。
顾成业毕竟是文生,哪里禁得住这等恐吓,从前那些傲慢也是仗着有英国公府的名头,料定周锦堂不敢动真格。
可眼下,一切都变了。
“在……在冬暖阁的木屉里。”
周锦堂猛然松手,又收回了脚,径直往冬暖阁的方向走去。
林若筠:“锦堂……”
周锦堂恍若未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也并非是恍若未
闻,他是真的没有听进去。
因为此时,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另外一个人。
林若筠的手猛然攥紧,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丝渴切的期望——
那个女人,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
陈璧做了一个梦,一个从所未有的美梦。
在她的小书房里,有她的爹,两位哥哥,还有嫂嫂们。
爹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严肃的模样。大哥笑得有些无奈,二哥在冲她挤眼睛。
嫂嫂们陪在她身边,温柔地与她说话。
然后书房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
她的眼睛像春天的湖,倒映青翠生机,泛着无尽的柔情。
陈三爻紧锁的眉头松缓开来。
陈璧听到他的声音:“碧云——”
她呆呆望着那个女子,有些不信。
一些久远的零散的片段又拼聚起来,柔软的手,馨香的怀抱,还有那样温暖的目光。
是她的娘亲。
陈璧不敢动一下,她生怕一眨眼,娘就不见了。
这是天底下,最美的梦。
她突然不想醒过来,想就这样……一直把这个梦做下去。
她娘亲望着她缓缓走过来,一点点靠近了她。
快要触及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凝儿——”
声音冰冷破碎,痛得令人心窒。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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