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只剩下薛翰和曹双儿两人, 一片死寂般的静默中, 曹双儿开口道:“表哥, 你当初救我,是不是就为了今日?”
薛翰没有出声。
曹双儿此刻连哭都哭不出,她心里想给人挖了一个口子,而她在里面, 不断地往下掉。
“她有什么好?”她痴痴一笑,“再好也是个破烂货,千人骑、万人……”
“住嘴,”薛翰神色发冷,“你所想的事, 根本就没有发生。”
曹双儿不以为然:“她那么说,你们就信了?”
薛翰:“当夜及时救下师妹的……就是我二叔。”
曹双儿倏然睁眼, 脸上的笑刹那间僵在了那儿。
*
周锦堂在后面跟着陈璧,见快要进屋, 突然长腿一伸,将人搂住:“要不要去走走?”
陈璧扭头看他:“将军真的……”
周锦堂拥住她, 声音发沉:“我只后悔……当时没有将那些人大卸八块,如今想来,真是便宜了他们。”
陈璧静静伏在他怀里, 闷声道:“那要是……我真的给……将军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他蓦然盯住她眼睛,冷冷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她一滞。
周锦堂抬手在她额头上一弹:“该罚。”
她痛呼一声:“做什么呀……”
周锦堂却低头深深地吻落,轻柔而又一如既往地霸道,好像想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她起初尚有些惊怔, 慢慢地,便软了下来,随着他的呼吸一起起伏。
周锦堂的手掌轻抚着她发丝,像是怀抱着至真至爱的宝物。
他说不出太多的漂亮话,唯有依凭本能行事。
周锦堂离开她唇舌时,她已经喘息得厉害,两手还紧紧攥着他衣襟。
周锦堂摩挲着她的脸,低低道:“我总算是知道,从前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怕我碰你……是我不该。”
她望着他,微微踮起脚,在他唇角碰了碰,又靠进他怀里:“现在不会了,都好了。”
周锦堂搂着她,无声一笑,又想起什么,问她道:“这么说来,当时是你我头一回见?”
“嗯。”
周锦堂虽听薛翰说起此事,自己却没什么记忆,只隐约记得救了个小孩。
想想真是唏嘘,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自己无意救下的人这以后竟会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里,融入自己的骨血。
若是当时没有遇到,或是去晚一步,她又会如何……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陈璧低低笑道:“将军当时那样子可吓人了,满脸是血,笑起来又大声,我还当是……”
周锦堂俯首凑近她:“当是什么?”
陈璧闭了嘴:“什么都没有。”
周锦堂冷哼:“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搂着他脖子,仰头冲着他甜笑:“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么?”
周锦堂知道她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呢,他仍然板着脸,嘴角却微微翘起,只搂着人往廊下走去。
夜色如水,风声悠悠。
他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作响。
陈璧看着月色下两个人并肩的影子,有些出神。
从前她绝想不到,自己会与他这般相好。
周锦堂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在想什么?”
陈璧:“我在想……从前您那么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摔东西,还踹人,我原来躲都来不及,如今却……”
周锦堂神色微变,将她狠狠搂了贴紧自己:“现在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陈璧给他抱得喘不过气:“我、我没有想要反悔。”
周锦堂忽而想起她的伤,忙松开了些,嘴上哼哼唧唧:“谅你也不敢。”
她抬手去捶他,他却捏了她的手笑道:“你那迂腐古板的老爹,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陈璧听他这样说陈三爻,不禁嗔恼得瞪了他一眼:“什么大好事?”
周锦堂咧嘴一笑:“还能有什么大好事,当然是给老子生了个大胖媳妇。”
陈璧的脸噌地红了:“谁胖了?”
周锦堂的手隐约要往上去:“这儿最近好像也养得……”
她羞急地按住他的手:“别!”
周锦堂知道她怕羞,看着她这个别扭模样,心里既爱又恨的,直痒痒。
“外头风凉,咱回去……说话?”
陈璧给他两只眼一瞧,竟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腿也有些发软:“不、不要。”
“什么不要?”他低下头往她耳朵里吹气。
陈璧捂住耳朵:“我好累。”
周锦堂将她打横抱起,对着她惊吓的脸轻轻一笑:“这回……不让你动。”
*
翌日,徐先生来向他们辞行。
“老师要回江南去?”陈璧道。
“不错,”徐先生看她气色极佳,知道如今周锦堂待她如珠似玉的疼宠,心里也不由宽慰,“过几日就动身,到了杭州就写信给你报平安。”
陈璧点头:“老师一路上可得小心些……您去那儿以后有何打算?有没有住的地方?”
“不必担心,徐家在杭州还有个老宅,至于打算,我倒是想回万松书院教书上课。”徐先生微微一笑。
陈璧:“这样也好,离开京城,总归能过得安宁些。”
徐先生:“当初我就是在万松书院认识的你爹娘,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那儿现在是什么模样。”
陈璧眸光微动,迟疑片刻,问道:“老师,有一件事我想问问您。”
徐先生一愣,立马道:“你说——”
她望着他:“我娘从前是不是救过一个重伤之人?”
徐先生神色一凝:“你怎么会……”
陈璧:“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徐先生没有说话,神色却变幻莫测。
陈璧:“老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怎么会……”
徐先生沉着脸:“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陈璧:“老师可能还不知道,其实那锦衣卫指挥使李云楼,就是前朝太子——司徒显。”
徐先生心头一震,猛然起身:“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
陈璧垂眸:“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明明是近五十的人,看着却如二十上下一般,我、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司徒显,是他自己吐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