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松软的背陡然僵直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霍嫣然似乎明白她心里的想法,轻嗤的笑道:“清月她和大哥是校友,在普林斯顿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非常好,这次她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朝我打听大哥的近况呢。”
“哦?”林舒兰诧异的看着她,问道:“璟言跟她的关系这般好吗?那赶紧让人来家里坐坐,让我好好看看。”
霍嫣然不由得笑道:“妈你这是干什么啊?给大哥看媳妇儿呢?你可别忘了,咱们霍家可是有个霍少夫人了啊。”
说完,她讥讽的看了看宋阮。
宋阮低垂着头,卷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受伤的神色,心脏上传来密密麻麻的钝痛感。
她伸手抚摸着自己挺起的肚子。
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更不要妄图去争辩,她的气性,早在这一年间,被磨得半点都不剩了。
霍璟言和她的婚姻并没有像外界公开,除了少部分与霍家亲近的人,其他的高门贵族都不知道霍家有她的存在。
不少人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来,为了打击她,林舒兰和霍嫣然从来不避讳这些,反而当着她的面说的越发起劲。
可是她们忘了,这跟她没什么关系的。
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一个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无论是她还是霍璟言。
听了霍嫣然的话,林舒兰的面色沉了下来。
“这有什么,一个用心机和手段得来的婚姻能维持多久呢?有好人家的姑娘自然是要提早相看,若是能定下来就更好了,免得日后又被什么不要脸的东西给盯上了。”
宋阮身形颤了颤,似乎是再也经受不住这些赤-裸-裸的嘲讽,她站起身,转身往楼上走去。
身后林舒兰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尖酸刻薄。
“你看看,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半点礼貌也不懂,长辈还在说话,她竟然就敢甩脸子离开了。”
“也不知道我霍家是倒了几辈子霉,才会跟这样的人牵扯上。”
后面宋阮已经听不到了,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背抵靠着门,忍受着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抽痛。
“宝宝,你也觉得难受是吗?”
宋阮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律动。
眼泪像珠子一样滑下来,滴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她无声的哭着,肩膀微微抖动,在这样的家族里,连放声大哭都已经成了奢望。
最终,宋阮的身子无助的跪坐在地,她背靠着门,模糊的目光穿过卧室,看着窗外昏沉阴暗的天空。
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这样的生活。
————
窗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是霍璟言回来了。
宋阮站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没站稳,她连忙伸手把着门,稳住身体后才松了一口气。
打开门朝楼下走去。
她不太想去的,可如果她不去的话,那些人又会说出很难听的话。
宋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被束缚在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头顶上月明星稀,却是长夜难明。
客厅灯火通明,霍璟言被人搀扶着坐在沙发上,林舒兰担忧的声音响起:“怎么喝了这么多?小周你也不劝劝他。”
周启是霍璟言的助理,闻言苦笑一声道:“夫人,哪儿是我不劝啊,霍总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自己,也不让我跟着,要不是林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林舒兰不满道:“他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真不跟着了?万一出什么事了,你们担待得起责任吗?”
周启讪笑,不说话了。
正巧宋阮下来了,他眼神一亮,像看见了救星,连忙说道:“既然少夫人来了,那霍总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夫人,我先回去了。”
他朝几人告辞后,忙不丁的离开了霍家。
林舒兰看也没看宋阮一眼,对着旁边站着的佣人道:“你们两个把少爷扶回房间,刘婶你去熬点醒酒汤,待会儿给少爷送上去。”
几人各干各的,剩下宋阮一个人站在原地尴尬的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刘婶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少夫人,你上去帮着照顾少爷吧,那些人毛毛躁躁的,我怕他们照顾得不好。”
宋阮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刘婶心地很善良,宋阮在霍家受了这么多白眼,这是唯一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林舒兰有些不高兴,但想着确实没有比宋阮更合适的人,也只能气不顺的让她去了。
宋阮跟着进了卧室,那两人将霍璟言扶到床上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她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不可否认的是,单从外貌上来看,霍璟言就拥有让人疯狂的资本,无可挑剔的俊美容颜,浓眉斜飞入鬓,鼻梁挺拔完美,厚薄适中的绯唇,宛如上帝的宠儿,精致到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心血来刻画。
他拥有着这世界上大多数人企及不到的顶级资本,能让他傲然站在最顶尖的位置,漠然的看着所有人。
而此时,那双精致又冰冷的凤眸正紧紧闭着,绯红的脸颊像天边落下的晚霞,衬得那张平日里总是泛着冷漠的脸意外有了些许姝丽和温柔。
宋阮就这么看着他,眼白上染着点点樱红,很少有人能在霍璟言面前控制着自己的心而不动情。
她也是这样。
即便霍璟言对她视若无睹,对她冷若冰霜,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动了心。
就像卑劣的玫瑰盗贼,站在不属于自己的玫瑰花田中,采摘着不属于自己的玫瑰。
最终的结果,就是被玫瑰身上的刺扎的遍体鳞伤。
有时候午夜梦回,宋阮也会想,如果霍璟言也能喜欢自己一点点,那该有多好?
可是她明白,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之于霍璟言,是耻辱,是妥协,是印在他洁白衬衫上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即便这个污点的制造者,原本就是他自己。
男人沙哑的嗓音让她回过神来,领带已经被他自己扯开,露出了一节精致白皙的锁骨。
模糊不清的字眼在宋阮耳边跳动着。
她不由得微微低下头。
“绾绾。”
刹那间,宋阮僵直了身体,整个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