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遣使访唐村

“若潘博彦于其中使诈更待如何？”简宪和首先提出了疑问。

“如何使诈？”孙乾孙公佑先生是个实诚君子。

“譬如潘博彦原本欲拥兵自重，却以此计诓骗主公。”简雍说出一种设想。

“依吾所见此事可能性极小，潘博彦格局不小且谨慎有余。如此大争之世断不会擅自做出头椽子。此时此地拥兵自重，乃自陷死地耳，博彦绝不为之，否则不会致密函于主公。”以糜竺对潘阳的了解，不甚同意简宪和说法。

“抑或与南阳邓氏联手欺诈主公。”简宪和说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毕竟潘阳目前正与南阳邓氏联姻。

坐在主位上的刘备刘玄德，听着下边诸位的讨论也不做置评，心中只是不停思考。在座的几人除刘备外，或多或少都与潘阳接触过，发言均有一定的客观性。

“翼德如何看待？”张飞与潘阳接触也不算少，相互间比较融洽，与自己关系更是亲如兄弟，刘玄德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张飞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明显对前番贸然出口有些尴尬：“以俺看来那潘博彦似乎是个至诚君子，大约不会欺骗俺们吧。且听子龙有何高论。”张飞不想说，呵呵一笑便把问题推给赵云。

“吾与潘博彦相见仅有一面，所有了解大多来自诸位，再多详情却源于叔至。”赵云稍停片刻，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博彦悉心相授冶铁、炼焦秘技与先秦营造秘术，尽心尽力不辞辛苦，麋子仲先生与叔至皆历历在目。我却不信此等心性之人，反欲诓骗主公拥兵自重。”赵云说着自己的看法，糜竺在一旁不住点头表示认同。

所有人都发表过见解，没有得出统一的意见，不约而同陷入沉思，半晌无人言语。

刘备思忖已毕，见状打破沉默：“既然暂无定论，我意遣孝起尽快前往唐村商议办理以下事宜：许唐村以南乡名义招募一曲人马，以护卫南乡、冠军与博山之地，待成军后任命博彦为别部司马，行军侯事。军中屯长、队率、什长由我新野军中暗中派遣十余人。”

刘备转头看向张飞与赵云：“翼德、子龙二人于军中精挑细选十余名精锐士卒，首要忠贞，其后若能留几人加入博彦亲兵卫队更好。子龙负责集训月余，若孝起与博彦商谈顺利，年后便遣入其军中以为基础骨干。”

安排完，刘备皱着眉头：“只是唐村狭小，可否供养一曲士卒。否则此地屯住一营士卒，前出冠军县，云长军却可从容些。”他考虑的是全盘布局。

“遣孝起前往何如孙先生辛苦一遭。”简宪和对刘备派出的人选有所质疑，认为孙乾更合适。

二人所说，便是南阳人陈震，字孝起，年届二十二。来投不足半月，举荐者赞誉其颇有才能，刘备此番派他去唐村，也有考察之意。

刘备并不接话，微笑目视孙乾。

孙先生略加沉吟，便开口说道：“主公遣孝起前往却是大有深意。”

众人看向孙乾，听他怎么说：“孝起身具优才，乾自愧弗如。其来投主公不久，世人知者不多。且为南阳本地人，前去唐村即便为人所见，亦不知为主公所遣。倘若潘阳心向主公，如此便不惧有泄密之虞。”众人再看刘备频频颔首，便知孙乾先生所言，正是主公不欲过早泄密之意。

至于孙公佑先生那句自愧不如之言，却是实实在在的谦虚。

“此番孝起前往，便由孙先生告知此行目的。”遣使前往唐村的事刘玄德便如此决定下来。

次日晌午，陈震陈孝起，得孙先生告知秘密前往唐村。在了解一些必要的讯息后，陈震一刻不停地接连拜访糜竺与张飞，乃至于后营主将陈到。回到居住庭院，抓紧整理相关文案，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方才歇息。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陈孝起便出发了。他乘坐一辆二马轺传，仅带一童仆，轻车简从直奔南乡唐村，过穰县、冠军却不稍停。

虽说马车颠簸，但比逆水行舟还是快的多，起早贪黑一日内便可抵达目的地。需要携往唐村的生铁及年礼，糜竺先生已经安排舟楫沿淯水抵达襄樊后，逆汉水而上入淇水直至唐村，不与陈震同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明日便是是建安七年腊月二十三，已是民间所谓小年。官府衙门即将封印，各行各业皆需歇业过年。

夜色深沉时，陈孝起终于到达环村小河的桥头。如果不是双马的轺传，新野至唐村约一百六七十里路程，怕是天亮也难到达。

昏黄的灯笼光照下，两名守桥的兵勇，验看完陈孝起的木质过所后，又十分仔细地盘问起他的来意，这二人识字不全，多有文字不明其意。

看着一副士子模样的陈震以及身后的双马轺传，站在车边的一仆一僮，兵勇没有为难三人，客气地请陈震进入桥边小岗亭中歇息，并奉上三碗热水。

原来站岗的小亭中有红泥小炉与烧水的陶罐，配有水壶。另一名兵勇已招呼村中巡逻哨兵前去潘宅中禀报，所有的事看上去都有条不紊，这让陈震有些意外。

在岗亭中看不见村中全貌。但所见之处许多房屋都有灯光透出，陈孝起听见小村内此时并未安静地歇息下来，似乎到处有忙碌喧嚣的声音。

等待不足一刻，兵勇报称有潘阳弟子潘兴、唐通等人前来迎接。陈孝起望去，却是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像模像样地见礼之后，潘兴等少年便头前引路，带领陈孝起几人并双马轺传走进村子。

一排高大的作坊向村子两头延伸，黑暗里也看不见尽头，很远处仍有亮光闪烁。作坊前一条道路因不少坊内灯火照亮并不暗淡。

先前在村外有作坊遮挡还看不出，此刻在村内这一面望去，许多作坊还在连夜劳作热闹非凡，做工之人进进出出繁忙异常。

“新野县仅冶铁作坊有这样的场景。”陈震这样想着。

自己带的童仆很快就和几个少年人混熟了，陈震一路步行，没有乘坐轺传，听着几个少年人的问话对答，知道了不少事情。

连夜劳作的村东作坊主要是缫丝、木器、竹篾器等，村西边主要是几间铁匠作坊与各式窑炉。村中个别亮灯人家，大多在手工制作小物件赚些钱粮。

最远处亮着火光的地方，是唐村砖窑、炭窑、陶器窑及冶铁作坊，脚下的道路便直通那里，道路尽头是唐村在淇水上所建码头。

听到这里，陈孝起惊觉脚下道路坚硬、平坦，足有五步宽阔。三个少年人行走间在不断的叮嘱童仆与马车靠右行走。他不知是什么缘故，唐通主动上前解释道：“此乃唐村制定交通规则，凡入村行人一概遵照执行。”

陈孝起仔细观察不时出现的行人与车辆，果真如唐通所言，行人皆自觉靠其自家右手边行走，偶尔有靠左超越前行者亦尽快回到右边，道路上井然有序。

接近潘宅时，遇到三个正在巡逻的士卒，正排成一列整齐行进，无人监督也不见丝毫散乱。

一路行来，陈孝起渐渐生出一种敬佩之情：“翼德将军、子仲先生与公佑先生诸人皆对这潘阳潘博彦赞誉有加，果然是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