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试

问：你的男神？排名分不分先后？

答：李白、苏轼、晏几道、纳兰性德，东野圭吾，排名不分先后。

问：你的女神？同样排名分不分先后？

答：张爱玲、三毛、阿加莎克里斯蒂，排名不分先后。

问：你最喜欢的歌手？

答：林俊杰，周杰伦，梁静茹，she，排名不分先后。

以上，是云渺渺今天参加面试，面试官问的问题。

作为北大法学院高材生，别人眼里遥不可及的学霸，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苦逼。勤勤恳恳背了几年的法律条文，兢兢业业通过了司法考试，千辛万苦考上法学研究生，终于，还是避免不了要找实习单位。这也就是尴尬的地方，尽管作为顶尖学府的学子，但好的律所每年招的实习生就那么几个，还有不少要求博士学位，僧多粥少，自己经过几轮面试，最终还是被筛选下去。

云渺渺也并没有气馁，毕竟，当初投简历的时候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是自己不好，而是比自己优秀的人也很多。原本她打算就在学校提供的实习岗位中挑选一个，她还是希望继续读博，后面会把心思重点放在考博上，选择实习单位的时候就相当谨慎，想尽量挑选不太累或者不太费精力的单位。但为了广撒渔网，她每天还是会浏览各种求职网站，总想挑选出一个自己最满意最合适的岗位。

遗憾的是，今年因为疫情，岗位明显缩减，能让自己满意的就更少了。这天，她偶然间上求职网，看到“栎涯”娱乐法务部在招聘实习生，觉着新鲜，顺手投了简历。

要说这“栎涯娱乐”，可是近几年大热的娱乐公司。趁着选秀的东风，接连举办了好几场大众选秀，造了好几个团体，男团女团都有，还都是热门团体。这不，今年他们举办的男团选秀刚刚落下帷幕，热度还挺高的，时不时都能在热搜看到相关话题，身边还有不少同学真情实感地追着投票，风头是相当盛。

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没过多久，竟然有人事部的打电话让自己去面试，于是才有了以上这几组对话。

这也不是她想要出奇，而是她真的对选秀不感兴趣。这么几年，大大小小的男团女团接二连三成立，她偶尔在电视上瞟了一眼，觉得他们都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男的都是高高瘦瘦妆容精致；女的也高高瘦瘦妆容精致。唱的也差不多，粉丝们眼中什么唱跳俱佳，舞台王者。她觉得很多其实唱的也一般，跳得……也就那样，实在提不起兴趣。当然，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两年选秀搞得这么火热，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多娱乐公司。这样娱乐那样娱乐，这几年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往外冒，还真是娱乐至上的时代。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自己对选秀爱豆一窍不通，对方肯定不会录用自己。谁知，正当她每日和求职网亲密交流的时候，又接到人事部电话，让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办理入职。

胜利的果实来得太过容易，让她有些发蒙。进入这样大型的娱乐公司，怎么也得像考研一样过五关斩六将，怎么这么随便，让她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个坑吧？

事实证明，有时候，女人的预感，还真是挺准确的。

思索再三，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先去探探风，万一事态不好可以在签合同之前抽身，也算是去长长见识吧。

“栎涯娱乐”是近几年才成立的新公司，背靠大厂，能够自己创办选秀，推送自家艺人。短短几年，就为娱乐圈培养了不少舞台新秀。据粉丝说，他家的艺人，颜值与实力并存，能唱能跳能创作，简直就是华语乐坛的新生代表。

因为选秀，他家确实有好几个艺人走入大众视野，而且名次都不低，粉丝数量也大，只要后续资源跟上，是有可能往顶流方向靠拢的。

不过，这家公司也没少被人吐槽：艺人太多，资源分布不均衡。新男团成立好几月无新歌无舞台无团综。当然，影响最大的，还是它家上一个男团队长，家里被爆出是老赖，而且事情沸沸扬扬过了这么久，该还的钱依旧没有还。而那位队长依旧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没被封杀，没被抵制，甚至依旧受粉丝追捧。

要在这样的公司实习，渺渺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她的脑子绝大多数时间奉献给了学习，在人情世故这方面，真的有些欠缺。万一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不用他们开口，光那些粉丝就会自动找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进行问候，还是很可怕的。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依然来到了公司。

真不愧大厂，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租下一整片园区，真是大手笔。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楼，渺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一进大门，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接受了各种询问。亮出了人事部发给自己的入职通知，在前台小姐姐温柔的指引下，她来到了人事部办公区。此时的人事部只有一个接待的小姐姐，她很客气地为渺渺倒了杯水，让她在这里等等，负责她的主管现在有事，抽不开身。

礼貌地道谢之后，渺渺先还能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可没坚持多久，实在太无聊了，就打开手机，了解了解考博的最新消息。顺便也打听打听同学们都在哪里实习。

“你，新来的实习生是吧。”一个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年纪大约30左右，烫着一头时尚卷发，妆容精致，皮肤白皙，一身黑色正装，开叉短裙配上黑色高跟鞋，个子不算太高，气场却足够强大。

“你好，”渺渺连忙起身打招呼，“我叫云渺渺，是法务部新来的实习生。”

“你跟我来。”女子显然没有多大热情，丢下这一句，又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渺渺不敢耽搁，连忙跟上。

公司真的好大，渺渺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只能跟着女子到处乱窜。女子脚下的高跟至少有10厘米，走起路来却依旧飞快，渺渺穿着平底鞋，也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终于，两人来到另一个办公区，和人事部的冷清不同，这里围满了人，不想想象中的井然有序，反而乱成一锅粥，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着急，相互讨论着什么。

“sansa姐，他还是联系不上。”一个女孩握着手机，急得直跺脚。

“那就继续联系，难不成他还玩失踪吗？”被叫做sansa姐的女人直接吼了过去，看样子，脾气不太好。以后她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领头上司了。想到这，渺渺心里更加忐忑了。

“你，先写封声明。”sansa姐不由分说，把渺渺推到一台电脑面前，上面显示的是一封声明的模板。

渺渺一脸懵，“什么声明？”

“你不看热搜的吗？”sansa姐很愤怒，拿着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将手机递到自己面前。

“韩桑恋情”几个字格外醒目。

韩桑，是上一届男团的成员，也就是队长家里被爆老赖的那个团。原本老赖事件已经让这个团口碑暴跌了，这下又人成员恋情被爆，难怪这位姐姐这么生气。搁谁谁不心塞。

虽然不算是自己专业，但有时教授为了拉近和学生距离，也会找一些明星声明来当案例。他总结出来明星声明的特点：说了等于没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就是相当于承认，只是骗骗粉丝罢了。

不过，作为一个严谨的法学生，在对比之前，渺渺还是要了解一下基本信息：“恋情是真的吗？”

sansa姐：“……”沉默，没有回答。

好，看来是真的。

“打算分手吗？”

sansa姐：“……”依旧沉默，没有回答。看来不太清楚。

渺渺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快速打下声明：无意占用公共资源，感谢大家对韩桑的关心。艺人的私事，公司并不清楚。希望大家多多关注艺人作品，对于某些谣言，公司将保留追究的权利。

打完之后看向sansa姐，小心问道，“你看这样写可以吗？”

“可以，保存下来直接发微博。”sansa姐点点头，又拿起手机，开始接打电话，将她晾在一旁。

就这个声明，到底能骗什么鬼？

渺渺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将声明保存截图，然后用早就登录好的账号，点击，发送。

不到两分钟，私信纷纷弹出，数量蹭蹭往上涨。再看微薄评论，不出意外，全是谩骂嘲笑。

路人一：这不就是承认了嘛，还有什么不清楚。

路人二：关注作品，他有什么作品？

粉丝一：废物公司发的生命声明，会不会好好说话。

粉丝二：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样对他，心疼哥哥。

粉丝三：不信谣，不传谣，期待哥哥新舞台，永远支持哥哥。

……

自己才到公司不到一小时，就见识到了爱豆的塌房和粉丝的疯狂，该不会，自己今后的工作，就是在这些声明吧！渺渺觉得很无语，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声明，谁都会写，公司不会专门雇佣一个实习生来干这个。

那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呢？帮公司合法避税？从法律角度阻止艺人解约？还是在每次艺人出事之后负责写律师声明？

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你跟我来。”sansa姐挂掉了电话，推了推在座位上失神的渺渺，有火急火燎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其他人，“你，赶快联系，发动水军控评，把视线转移到支持作品上。你，继续联系他，打到他接电话为止。”

被吩咐的人连连点头，开始各自忙碌。渺渺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发威母鸡护在身后的小鸡仔。

这一次倒是没有走多远，来到另一间办公室，似乎是sansa姐专属办公室。

“坐。”她撂下这一句，直接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资料看了看，上下打量了渺渺一眼，问道，“北大法学研究生？”

“是！”渺渺正襟危坐。

“打算考博吗？”她倒是看门见山。

渺渺稍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毕竟，这自己只是来这里实习，不算正式员工，说实话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先来说说你的工作吧。”sansa姐来得很直接，“你主要负责我们公司新男团ring的合约核查，包括广告、代言、演出等等等等，一定要确保合约不出纰漏。毕竟，我们是人气偶像，稍稍有点差错就会被放大。当然，等你工作一段时间，熟练之后，我们也会根据你的工作能力试着让你起草合约，这个可以一步一步来。还有，有时我们人手不够，可能需要你做一些其他工作。”

“什么工作？”渺渺小心地问道。

“很简单，我们男团是一个国际男团，既有中国人，又有日本人，泰国人。可能偶尔需要你在中间担任一下翻译。放心，不会很累的。”sansa姐似乎考虑得很周全。

这个倒也没关系，就权当口语练习，对考研也有帮助。

这一点，渺渺倒是可以接受。

“实习工资底薪5000一月，工作完成出色有提成。入职三个月开始购买社保。”sansa姐办事情还真是利落。

就实习生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渺渺大学的时候也在一些小型律所实习过，一月能有两三千已经很不错了。大厂不愧是大厂，出手这么大方。刚好发表论文也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自己要是能解决，就不用向家里要了。

“有点……问题。”不过，太像馅饼总让她觉得心里不踏实，“为什么……选择录用我？”

不管是面试还是刚才，渺渺都不觉得自己表现出了有多大的能力。自己对偶像爱豆一窍不通，也不怎么感兴趣，这方面工作完全不熟练。总不至于因为写了一个谁都会的公司声明就被录用了吧。

这一点，sansa姐似乎没有想到，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解释道，“首先，我们选择员工一定不会选粉丝，太过狂热会影响工作。其次，你的专业你的学历让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可以胜任我们想要交给你的工作。我们需要英语日语都出色是员工，而你刚好符合。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个……”渺渺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大多数同学实习都是在法院或者检察院，再不济也是在律所，实在很少有人会选择去公司实习。一旦签了，自己可能只有在这里踏踏实实实习一年，可如果这一年的实习经历对自己以后就业没有太大帮助，那在这里实习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明白，你觉得我们这里既不是律所，更不是法院检察院，与你的专业好像不太搭。”sansa姐简直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当然有选择的权利。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法学生也有到公司实习的，不过多数去的都是一些房地产公司。你难道觉得每天帮公司和民工打官司会比在我们这更好？我们这虽然没有那么多案件官司，可是，娱乐圈里的光怪陆离，形形色色，就算你在律所干几十年，也不一定能见着。这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更能锻炼能力。况且，你不是打算考博吗？我们团合约再多，还能多得过法院档案，你在这里，不是有更多时间准备。”

她说的清清楚楚，头头是道，每一条都能准确戳中渺渺内心深处，好像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考虑一下吧。”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想清楚了，就签字吧。”

渺渺拿起合同，从头到尾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纰漏，最后弱弱地问道，“我能考虑几天吗？”

“几天？”sansa姐眉毛一挑，“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你虽然合适，但也并不是唯一选择。”

好吧，恩威并施。渺渺一下子感觉有一座山压了下来，好像不签都不行。

要不，还是签了吧。毕竟，有多少人这辈子都没机会接近接近娱乐圈，自己能有幸来见识见识，也算是人生的一场经历。

渺渺咬咬牙，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合约，终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手印。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签卖身契的感觉。

“好了。”sansa姐收起合同，好像很满意，“我先带你去参观参观公司。”说着，站起身来，踩着高跟走出办公室。渺渺又连忙跟上。

娱乐公司就是不一样，宿舍，食堂，健身房，阅读室，零食区，练歌房，练习室，游戏区……应有尽有。渺渺简直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边走一边感慨：真是太土豪了！

把所有地方都走了一圈之后，sansa姐抬手看了看表，向渺渺吩咐道，“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你既然已经是公司的实习生了，为了方便工作，还是住到公司里来吧。给你三个小时搬家，待会直接去前台报道，会有人带你去职工宿舍的。”

“三个小时，可是这里到学校来回就快三小时啊！”

“你说这句话就已经耽误一分钟了。”sansa姐毫不心软，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走远了。

天啦，这就是帝都的办事效率吗？

渺渺拔腿就往电梯处跑，看着电梯一点一点往上升的数字，她只能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心里默默祈祷着，电梯里千万不要有人，千万不要有人。

好在，还真是一个空电梯，快速地按下一楼，看着电梯数字一点一点减少，心里又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人进来，千万不要有人进来。好在，她今天运气真不错，一路向下，真的没有人进来。

风风火火跑出公司，飞快地拦了一辆出租车。看着车外一路飞驰的景色，她才忽然恍惚：自己真的要开始实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