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金手指（5）

“怎么会，”渺渺难得说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见你们之前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样说太没有礼貌了。

“我不是……”她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没关系，我们本来也没多红。”路亦遥显得很平静。

“不是，不是……”渺渺这下更急了，“不是你们不火，是我平时不关注这些。”

“好啦，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又没有生气。”大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还在微微颤抖的小手上，笑容比这冬日阳光还要温暖，好像能扫去一切阴霾，“渺渺，你可以的。别忘了，你可是无所不能的云渺渺。”

手背的温热让她心间一阵乱颤，心脏比之前跳动地还要猛烈。可奇怪的是，刚才还萦绕全身的紧张还想被另一种莫名的情感代替，身体反而没有那么剧烈的颤抖了。

渺渺在那一瞬间微微失神，脑子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回过神来：对，我要做无所不能的云渺渺，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见面就吓倒了。刑法大神又怎么样，没准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也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大神。

渺渺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将手抽了回来，不断给自己打气，“对，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身体终于回归大脑控制，不再颤抖，她收起所有不好的去情绪，也不再说话，开始低头构思待会见面要说些什么，教授又会说些什么？

路亦遥也不打扰她，只是是不是瞟一眼，饶有兴致地暗暗欣赏起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嘴里阵阵的模样。

深圳的天气还真是好啊，阳光洒在女孩身上，闪闪发光。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认真努力的样子，有多耀眼！

他们到达录制地点时，教授还没有到。渺渺先跟着路亦遥来到他的休息室，好在所有的休息室都连在一起的，门口也贴有标牌，只要不关门，嘉宾到了其他房间的人就一定知道。

早已等候的化妆师拿出工具开始给路亦遥化妆，渺渺则站在门口不断徘徊，脑子也一刻不停息，搜肠刮肚想着待会教授可能问的问题：关于这个节目的，关于最近和法律有关的热门事件，关于以前她课堂上讲过的案例……

其实她也很有可能什么都不问，自己准备也是白准备。可现在反正没事，想想也无所谓，万一呢……

嘉宾们一个一个慢慢到了，有著名的主持人，也有著名的演员，都是国名度比较高的人，和之前那几期嘉宾大致相同。

眼看着录制时间越来越接近，渺渺心里也难免泛起一些焦虑：上过张教授那么多次课，她知道她不会迟到。但毕竟录制节目，教授总不至于踩点到吧，就算不化妆总要对对流程找找地点什么的吧！

她这时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大学上课时教授的状态，她平时上课好像确实没化过妆，往台上一站自带气场，反而让人很少去注意她的衣着打扮，毕竟，讲课的内容更重要。她的课程挂科率还是挺高的。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喊了句，“教授来了！”

渺渺连忙往门外看去，几年没见，老太太依旧干练。尽管发丝斑白，满脸皱纹，可周身透着的那股无法明说的精气神，总让渺渺忍不住挺直身板，想起大学时上课的情景。

教授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了她的休息室。

这一刻，紧张再次占据心头，虽然身体没有想刚下飞机时那么夸张地抖动，但也做不到平静相待。

渺渺在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跺跺脚，像上战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同志们，我要出发了，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刚跨出化妆室大门，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渺渺！”回过头，还是那双明亮的双眸，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庞，他喉间微动，轻轻吐出两字，“加油！”

“嗯！”心里好像一下有了底气，渺渺重重点点头，冲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向教授休息室走去。

因为之前跟教授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下，她很顺利地进去了。

和她预想的一样，教授拒绝了化妆师，没有化妆，只是简单地和工作人员对接了一下节目录制流程。

渺渺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耐心等到他们流程核对完，教授身边没有人，看起来也没有做任何事的时候，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努力扬起微笑，“张教授您好，我叫云渺渺，上过您的〈刑法〉课。”

大神不愧是大神，张教授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吓到，甚至连惊讶都没表现出来，只是上下打量了渺渺几眼，转了转眼珠回忆道，“云……渺渺，写校园网贷的那个……”

那是她的期末论文，就是从刑法视角分析校园网贷。虽然那篇文章最后得分还挺高的，没想到好几年了教授居然还记得，这让她喜出望外，“对对对，是我，没想到教授您还记得。”

“你那篇论文写得不错。”短短几个字，让渺渺信心大增，“你在这里工作吗？”

“我今年研三，在这里实习，”渺渺回答地也干脆，立马抓住时机，“教授您今年还带博士生吗？”

教授倒是不慌不忙，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慢慢摘下眼睛，拿起身边的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起来，语气也不急不缓，“你……想好了？”又是短短几个字，每个字却好像有千斤重，一字一字压在渺渺身上。

她也知道教授的意思，博士这个头衔看起来很风光，可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就算通过了考试，也还有一条长长的战线要走，会面对各种课题各种论文，想要顺利毕业绝对不会容易。

要打持久战，首先必须要意志坚定。

渺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确定地点点头，“想好了。”

教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而是依旧斯里慢条地将眼镜重新戴上，“那说说你对‘案’的看法。”

这句话一出，让渺渺又喜又惊。喜的是教授愿意考她，那就是在给她机会，要是自己表现不错，那就考博就真的成功了一大半；惊的是她完全没想到教授会问这个案子，这并不是什么轰动全国轰动社会的重大案件，没有上过热搜，只是当年教授上课时随意列举的一个案例。这个案例在教授课堂上已经反反复复分析透了，自己再怎么讲也讲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讲不出什么花样来，别人不也一样讲不出什么花样吗，这样算下来自己就算么有什么优势，也不存在什么劣势吧。

暗暗给自己服下这颗定心丸，渺渺开始平静流利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其实这些都是当年在上课时早就分析过了的，所以没用两分钟就说完了。

以渺渺多年面试成功的经验，她在发表观点的时候从来不会去观察教授或者面试官的表情，像这样的大神是不会有太多面部表情供你揣测的，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思路。但又不能不看他们，显得没有礼貌，也没有自信。所以她一般会盯着他们脸上的某个器官，但不会去看整个脸。

这次教授是侧身对着自己，没有最直接的目光交流，反而更不会去注意她的表情，也能更好阐述观点。

但说完之后，渺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自己觉得已经事无巨细都说了，但确实也没有什么新的花样，不知道教授会不会满意。

之间教授缓缓转过身，不到一秒的动作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

渺渺清楚地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脱口道，“不愧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