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生日（2）

漆黑的房间没有开灯，路亦遥独自蜷缩在地上，望着窗外的万千灯光，只觉得无比寂寞。今天是他的生日，从早到晚，无数个人为他献上祝福，跟他说生日快乐，那么多人都在关心他，可他还是觉得很孤独。

从小，父母感情破裂，几乎没有和他一起庆祝过生日。别的小朋友都在父母的宠爱下吃蛋糕吹蜡烛，他却什么都没有，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他也想问问父母，既然那么勉强，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爷爷奶奶给了他完整的爱，却给不了专属于父母的陪伴。这一块的缺失，是这辈子怎么弥补，都补不回来的。

后来，他找到了自己的路，一直咬牙努力坚持着，现在，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好，越来越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他到底有多煎熬。

外界的质疑，粉丝的拥护，对手的嘲笑，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身后就是冒着浓烟的火山，一不小心，就会飞灰湮灭。他也会累，他也会疲惫，他也会难过，他也会……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看起来好像得到了很多，可还是这么不开心……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尽力了，可好像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我错了吗？我一开始就选择错了吗？

他感到深深的恐惧，毕竟，这是当初自己信誓旦旦选择的，他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后悔，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功，可现在，自己成功了吗？

那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千里迢迢跑到一个从未到过的城市，只为了和自己说一句：“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句话，成为这些天的梦魇，每次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明明想哭，却强撑着安慰自己的模样。

那样子，让他心疼，让他羞愧……

“滴答，滴答……”墙上的时钟一刻不停地向前，眼看着时针分针就快要在“12”这个数字面前重合。

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马上，就是23岁的路亦遥了……

23岁的路亦遥，会不会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不会让喜欢自己的粉丝失望，强大到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

“叮咚……”门铃在这一刻格外刺耳。

打开门，女孩小脸红扑扑的，晶莹的汗水顺着洁白的脸颊流下，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晶亮，点燃自己沉浸在黑暗的内心。

“路亦遥，生日……快乐……”她的呼吸还不是那么顺畅，却是自己听到的，最悦耳的祝福。

渺渺一路跑回宿舍，本来是直奔电梯，可进去才发现，7楼根本摁不了。

没办法，她只能奔往楼梯，好在，7楼也不是很高，一鼓作气，终于还是赶上了。

“谢谢。”少年身后是无尽黑暗，他微笑着，俊美地像从地狱走出的暗夜修罗。

“渺渺，来陪我切蛋糕吧！”他请求道。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她张了张口，想拒绝，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终究是不忍心，点了点头。

房间还是没有开灯，依旧一片漆黑，要借助窗外透进来的灯光，才能勉强看清。

路亦遥的生日蛋糕很小一块，是渺渺平时最喜欢的提拉米苏。没有蜡烛，没有打火机，没有切蛋糕的小刀，什么都没有……

“要不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蜡烛，”渺渺觉得起码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刚想转身，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不用了，不重要。”少年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渺渺，帮我唱首生日歌吧，我好许愿。”

这样的愿望，会灵验吗？

算了，也无所谓了，反正每天那么多人过生日，蜡烛烧了那么多只，也没见愿望成真过。这次不点蜡烛，没准还能实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她唱歌实在不算好听，典型的大白嗓，好在这首歌不需要什么技巧，也不存在跑调，从头到尾唱完就行了。

没有蜡烛，少年依旧双手合十，双眼紧闭，看起来很虔诚的样子。

不知道他到底许了什么愿望？但愿，能实现吧！

渺渺心里酸酸的，只能这么祝福。

“好了，”路亦遥睁开眼睛，拿出蛋糕里的小叉子，挖出第一勺，送到渺渺嘴边，“吃蛋糕。”

渺渺下意识张开嘴巴，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不对，你的生日蛋糕，怎么给我吃？”

少年像恶作剧得逞一般，嘴角扯出一丝坏笑，“我怕长胖啊，我们这一行，长胖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我就不怕长胖了？渺渺气愤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蛋糕，“那你就别吃了，反正只有一个叉子，我长胖我乐意。”说着，三下五除二，还真把这小小的蛋糕解决了。只不过，吃得太快，嘴角沾满了可可粉。

“这下满意了吧！”她把吃剩的蛋糕盒子往桌上一扔，“待会你自己收拾。”

冰凉的嘴唇突然落在唇边，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对不起，”轻轻地在脸上一啄，她看到他眼中有光流转，“今天生日，我就放纵一下……”

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谨慎卑微，不该是他啊。他应该是永远自信大方，神采奕奕，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眼睛顿时红了，心里第一次感到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到“栎涯”实习，没有选择这份工作，那他现在，会不会就不会这么难过……

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些……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对……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在你生活里……

“对了，”渺渺快速地一擦眼眶，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赶忙转移话题，“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路亦遥接过盒子，重量还不轻。轻轻地晃了晃，“咚咚”作响。

打开盒子，一颗颗包装精美，晶莹剔透，居然是——糖。

“这可是我找了好久，对比了好多才选到的，”渺渺急忙解释，“这种糖的卡路里不是很高，一天吃个几颗不会长胖的。”

“谢谢。”路亦遥拆开一颗，送入口中，又递了一颗给渺渺，“很甜，很好吃。”

“这就对了，”渺渺也拆开糖纸，“生活很苦的时候，只要有一颗糖，就觉得很甜了。”

“渺渺，我今天生日，”路亦遥无奈地叹了口气，“能不能不要说这么现实的话。”

“那说什么？”渺渺歪着头问道。

“随便什么，我喜欢听的就行。”

“啊？”渺渺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路亦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这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何其有幸，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何其不幸，我们不能在一起。

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渺渺，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轻轻将女孩揽入怀中，“遇见你，我觉得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