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意外（2）

回到宿舍，终于有了一刻的宁静。他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只觉得满身疲惫。

以前总以为，只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好了。出道前，他会盼望，出道了就好了；出道后，他又觉得，成为真正的歌手就好了。可目标一次又一次实现，带来的却还是只有短暂达到快乐。人生从来没有什么一马平川，有的只是翻过一个山头之后，发现还有更高更陡峭的山头在等着自己。他选择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职业，他一直都知道。

无数次，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他都好像看见她，言笑晏晏，眼睛弯成月牙，欢迎自己，“回来了，累了吧！”

身上的倦怠有那么短暂一刻的消散，他刚扬起笑容，就发现，那只是一个影子，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加倍袭来的疲倦。

无力瘫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她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笑容……锥心的疼痛早成了一种习惯，于现在而言，甚至是一种享受，一种幸福。他享受尽情思念她的感觉，哪怕……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渺渺……

渺渺……

如果是现在的我，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如果是现在的我，你是不是就不用吞下所有的委屈，悄悄的离开了？

在心里千遍万遍地呼喊她的名字，没有回响，没有回音……

这个名字不知不觉成了他的执念，深深地刻在心里，刻在骨血之中。

你为什么还记得？你为什么不忘了？

别人总是这样劝他。

我为什么要忘了？我舍不得啊……现在的我，只有回忆起她的时候，内心才会感觉到一丝……真正的快乐。

又是十月，北京开始渐渐转凉。

想着每到年末，各种舞台活动综艺都会堆积而来，趁着现在还没到时候，路亦遥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回家陪陪年迈的爷爷奶奶，也找一找写歌的灵感。

他的爷爷奶奶都是某高校的教授，两人早就退休了，只是偶尔会被学校聘请回去开个讲座什么的。

爷爷奶奶的房子，就在高校里，虽然面积够大，但也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么些年，他也不是没想过把爷爷奶奶接到更新更大的房子里，但爷爷奶奶在这里生活惯了，街坊邻居都是多年好友，经常在一起交流学术。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更喜欢身处学校的氛围，都觉得这里的青春气氛能够感染自己，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搬走。

这次回家，爷爷依旧忙着写字、下棋，奶奶一方面挖空心思给他准备爱吃的饭菜，自己的宝贝孙子真的太瘦了，要好好补补；一方面，也忙着准备最新一轮的讲座。现在不上班不讲课了，当时不时办个学术讲座，和年轻学生交流交流，她还是很乐意的。

爷爷奶奶忙着自己的事情时，他就喜欢到图书馆里去。以前，他也不是那么喜欢看书，可后来，受渺渺影响，他渐渐喜欢上呆在图书馆的感觉。一个人，一杯水，一本书，没有什么比这更悠闲、更宁静了。

在这里，常常给他很多灵感。旋律也好，歌词也好，很多都是诞生在这里。

一般而言，他看文学类的比较多，因为这里的内容足够多，足够有趣。

只是今天，他突然一时兴起，走到法律相关的书架上。

这些法律著作，他还是一窍不通，光看题目，就觉得头疼，可他还是一点一点地往后找，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找到什么，可就是这样固执地，往后找。

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

“云渺渺”，这三个字，有多久，没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指尖轻轻地在三个冰凉的文字上面摩挲着，这一刻，他好像又看见那个女孩，巧笑言言，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都说时间会让人的记忆变模糊，可为什么，她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

取下那本书籍，翻开扉页，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作者简介那一栏。

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还是这么美丽，还是这么……心动。

“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女神。”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生把他挤到一边，拿起另一本渺渺的书，激动地跟自己的同伴介绍道，“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我还没见过法律系有这么好看的女生。”同伴也给出高度评价。

“人家可不只是漂亮，她可是张老太的得意弟子，”最开始说话的学生一脸迷弟像，“你还记得两年前小偶像跳楼案吗，她可是辩护律师。”

“记得记得，我记得那件事情当年闹得可大了。就是那个娱乐公司总裁长期骚扰小偶像，逼得人家年纪轻轻不看重负跳楼。”

“就是那个，当年那个总裁为了脱罪，特地找了刘诚来当辩护律师。你也知道老刘，那可是咱们法律界鼎鼎有名的大神，多少官司在他手中逆风翻盘。当然，小偶像那一方也不是吃素的，是想找张老太来打。老刘和张老太，那可都是法界巅峰人物，咳嗽一声法界都要抖三抖。原本想着是卧龙对凤雏，谁知道张老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开庭前两天心脏病犯了进了急救室。

我女神本来只是她的助手，没办法，临时披挂上阵。你也知道老刘是什么人，别说一个博士生，就算是博士生导师，也照样不在话下。那场官司被我们老师当作案例放了好几次，想想看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顶着老刘那么强大的气场，硬是据理力争，打赢了这场官司。当然，过程也是相当惊心动魄，好多证据都被老刘轻而易举驳回。”

“真的，我要是能和老刘打一场官司，我都觉得够吹一辈子，更别说还赢了，这个心理素质得多厉害。”

“是啊，女神靠着这场官司一战成名。老刘最后也感慨：‘后生可畏啊’。据说这两年请她出席讲座的，打官司的人数不胜数，可惜她接的很少，常年跟着张老太往山区跑课题，做普法宣传。”

伙伴开始怂恿，“你了解得这么清楚，怎么不问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啊，没有就直接下手啊。”

小伙子摇摇头，“哎，人家可是北大博士，长得又这么好看，能力又这么强。我这等凡人哪里配得上。女神，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对了，张老太过两天不是要来我们学校开讲座吗？你女神会来吗？到时候可以见到真人。”

路亦遥一直在一边，尖起耳朵听两人谈话。手指抚上手中书上渺渺的照片，暗暗感慨：她真的有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成为不所不能的云渺渺。

知道听见张教授要来这所学校开讲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住呼吸，害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怎么可能，女神是她的学生，又不是她的保姆。她开一个讲座还要跟着来。”

果然……哪怕心里早就没有了期望，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渺渺，你到底在哪里啊？我真的，不能再看看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