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意外（4）

渺渺和张教授，确实径直走到停车场。按照来时的线路，发动汽车，往学校驶去。

北京的夜晚还是跟以前一样，繁华，拥堵，不管白天黑夜。

“渺渺，你用不着每次都陪着我，”张教授看着专心开车的渺渺，宽解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应该多和年轻人走动走动，找个男朋友才对。”

两年前，开庭的前两天。张教授因为心脏病发，被送进抢救室。当时情况很危急，病危通知书下了一张又一张。渺渺临危受命，一边打官司，一边担心老师，每天都觉得很煎熬。那段时间，她整个人几乎都瘦脱相了，好在，还是挺了过来。

渺渺略过重点，打起马虎眼，“我就喜欢跟着您。”

“这不是跟着我的问题，”张教授当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说这么几年，我和你师公不是没给你介绍过，成功的，优秀的，不乏其人，怎么就一个也没成？”

不只是老师，每次回成都，大妈也都热情地给自己介绍各种各样的相亲对象，他们其中有学历高的，有地位显赫的，有家里有钱的，甚至也有……长得还不错的。

一开始，她也尝试着去接触那些人，和他们沟通，交流，甚至想过往后面发展。

可是，每次并肩走在街上，一双双陌生的大手想要牵起她的手，身体就好像触电一般，飞快地弹开。

久而久之，她也发现，她不喜欢那些人碰她，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接触。

身体，就像被设定好了机关，一碰，就全身痉挛。

她也慢慢察觉，这其实，是因为，自己根本忘不掉他。

忘不掉他身上特有的柠檬香味；忘不掉他温柔深邃的眼睛；忘不掉他安慰自己时轻声软语；忘不掉他情绪失控时的无助委屈……

大家都说，人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她遇见他的时候，已经不算年少，可怎么还是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就这么，误了终身。

这么几年，她看着他越来越受欢迎，热门歌曲越来越多，事业越来越好，也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

在每一个被论文或官司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夜晚，她也常常想：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开心了一些？会不会，又有喜欢的人了？这一次，他一定有能力兼顾好爱人和粉丝了吧。

思念伴随着呼吸，萦绕在她身边每一个角落。每每想起他，都觉得甜如蜜糖，又痛彻心扉。可不管怎样，他都是自己最绝望最煎熬时的勇气，只要想着他，自己就是勇敢的，就是无所不能的。

后来，她也不愿意再去见那些形形色色的相亲对象，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耽误别人。

她开始以读博或者不确定以后在哪发展为理由，拒绝了各种主动或被动邀约，一心沉浸在论文和课题之中。

这些年，她打赢了官司，发表了论文，完成了课题。她也真的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亮起来，哪怕，他根本不会知道。

“现在不都流行女生先搞事业吗？”渺渺不想让老师担心，从未告诉她这些，“我得先有事业，再去想其他的。”

“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张教授搞不明白，想了想，突然问道，“渺渺，你不会不喜欢男人吧？”

渺渺一激灵，吓得差点踩了个急刹。

“老师，我真不是！”她觉得无奈又好笑。

“不是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渺渺喉中一梗，脱口而出，“我想找个有钱又好看的。”

有钱，还要好看？你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找个娱乐圈明星还差不多。

“好了，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张教授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终于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决定考检察院了？”

“嗯。”渺渺点点头。

“考北京的？”

“是啊，”前方刚好红灯，渺渺稳稳停好车，趁机看了看周围繁华地街道，眼光闪闪，“北京，可是有许多美好的回忆的……”

绿灯跳动，渺渺踩下油门，继续往前。

张教授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刚想接着往下问，突然，手机响了，是刚才那所高校法学院院长打来的，说自己的u盘落在他们的学术大厅了。

张教授急忙翻开包包检查，还真没有。

第二天学校还有课，u盘里也有不少重要资料，千千万万丢不得。

没办法，渺渺只好调头，又重新向高校开去。

张教授无比沮丧，“哎，这年纪大了，就是爱忘东忘西，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看来真的是老了。”

“老师，您可要做法律界的常青树的，怎么能老？”渺渺连忙安慰，“您还年轻着呢。”

“都要退休了，还年轻？”

“退休了有什么关系，您看任教授，都退休多少年了，一样宝刀不老。比起她来，您还年轻着呢！”

师徒俩说说笑笑，不久，又回到了高校。

张教授给院长打电话，院长说已经让人送过来了，是从西区出发，可能会等得久一点。

渺渺想着别让人家跑那么远，干脆自己也走一趟，两人在刚才两位教授相遇的地方碰面，彼此都节省一点时间。

原本张教授也想去，被渺渺阻止了。教授今天来之前已经上了几堂课了，晚上又有讲座，确实已经挺累了，还是在车上休息一会。

张教授也觉得，渺渺的脚程肯定比自己快，索性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渺渺刚跑到两位教授相遇的地点，对方刚好也到了，是法学院一个辅导员，刚才陪同院长一起送了她们，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

渺渺觉得有些歉疚，现在也不早了，耽误人家休息的时间了。

“没事没事。”对方把u盘递给渺渺，“张教授是我们请来的，耽误她接下来的课就不好了。”

“谢谢，”渺渺接过u盘，放进包里，“那我先走了，再见。”

刚想转身，就被对方叫住，“那个……渺渺，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眼前人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我一直很崇拜张教授，你是她的得意弟子，一定也很厉害，我想要是有机会，大家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渺渺有些犹豫，她不太喜欢随便加陌生人微信，可现在对方帮了自己，又不太好直接拒绝，“您太客气了，能在这所高校当辅导员，一定也是名校毕业。”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哪里哪里，”对方还是客气谦虚，“我大学就是这个学校的，只不过考研运气比较好，考上西南政法大学的硕博连读，比起北大还是差一些。”

“不会啊，大家都是‘五院四系’，都差不多。”渺渺继续打太极，就是不掏手机。

对方可能看出了她这点小心思，倒也不遮遮掩掩了，“渺渺，我听说你还没有男朋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了解了解？”

还不待渺渺回答，他又立马接话，“你要是不想在北京想回老家也行，我也可以去应聘其他学校辅导员的，我又信心。”

“不好意思，”渺渺也直接拒绝，“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对方虽然失望，也不打算继续纠缠，只是有点不甘心，“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喜欢的人……”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双眼含笑的英俊面容，心里一下子被填的满满当当，“会发光。是一个闪闪发亮的人。”可惜，他现在离我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