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里突兀的传来皇帝几声咳嗽声,他强撑着身子看向寇姑太太。
寇姑太太忙跪下道:“臣自然不是怀疑皇上,只是臣的侄儿死的实在是蹊跷,偏又没有一点点线索,臣是病急乱投医。”
寇姑太太之所以会有胆子来皇帝面前问这个,主要也是相信皇帝的人品。
今上自一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成年之后顺势成为皇帝,他没经历过储君之争,便被教导如何做一个皇帝。
寇家侍君,自认没有比今上更加坦荡的皇帝了。
诚然帝王谋略,有时候会需要牺牲一些人的性命,但寇姑太太认为,今上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寇家式微,想查到证据恐怕很难,故而想求助于皇上,皇上认为......”寇姑太太斗胆提问。
除了陆采莲和寒王府的那几个侍卫,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及至第二天早上,那个小巷子里一如白昼,没有丝毫变化。
诚然寒王不仅将陆采莲带了回来,也带回了寇怀的尸体,寇家已将寇怀给秘密安葬了。
皇帝又咳了几声道:“朕没亲眼看到案发现场,无从判断真凶,但有一句话想送给寇卿,若实在差不多真凶,便瞧着这事对谁有利。”
“寇怀死了,对谁有利,是朕吗?”
寇姑太太陷入沉思当中。
她知道,今上一直都很看重边疆的稳定,诚然寇家所守之西疆,周围都是一些小国家,对大周造不成什么危害。
但倘若边将心中有怨,军心不稳,周围的一些小国家联合起来,对大周也是不小的危害。
更何况在此之前,寇家从未有过异心。
相反倘若寇家怀疑今上,寒王的女儿又有了寇家唯一的骨肉,他们势必会倒向寒王。
会是那个素来一派温和儒雅的寒王下的手吗?
帝王生性坦荡、脾性好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寇姑太太在皇帝与寒王之间左右摇摆。
她抬眸,“臣还有一事要禀报,采莲郡主腹中有了我寇氏的骨肉。”
皇帝浑浊的眸子转了转,“说来那也是朕的侄孙,总不好让他一生下来就没名没分,不能认祖归宗。”
这也是寇家的意思。
无论皇帝与寒王之间如何争斗,陆采莲怀的确确实实是寇怀的孩子,是他们寇家的孩子。
“但寇怀已死,这样罢,让郡主下嫁寇家男嗣,生下孩子后过继到寇怀的名下。”
寇家女儿多招赘,也有生得男嗣,是姓“寇”。
寇姑太太连忙跪下谢恩,“臣谢主隆恩。”
“朕自问对你们寇家仁至义尽,朕让利于你们寇家,你们寇家也应该有所表示。”皇帝并不是单纯的仁善,他也会利弊权衡。
陆采莲嫁到寇家,这个侄女儿虽然一向乖巧听话,但她到底是寒王的女儿。
寒王的女儿嫁到寇家,作寇家名义上的少夫人,又有着寇家的孩子,能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在不伤害到皇朝的利益之外,皇帝可以让步。
“臣会在郡主嫁过来之后,携一家老小去往西疆,直至五年之后再回来。”
五年可以发生的事情有很多。
到那个时候,储君已立,说不定新君也已经登基了。
寇家不必要在储君之争中站队。
皇帝道:“倒也不必五年,三年即可。”
寇姑太太回到寇家之后,便将寇仲给叫了归来。
寇仲乃是寇家长女所出第三子,他要比寇怀小上一岁,不通文墨,但于武学上很有些造诣。
他与寇怀打小是一起长大的,数月前寇怀假死,他差点夜闯宫门,为寇怀讨个公道。
是寇故太太拦住了他。
但也不能拦得住。
没办法,寇姑太太只能将真相告诉寇仲,得知寇怀假死,寇仲这才消停一些,还计划着等过上两年,他完成学业了,前去探望寇怀和郡主嫂嫂。
然而世事无常......
“你五哥没了,但郡主还活着,郡主腹中还有我们寇家的孩子,寇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倘使要你以婚姻为牺牲,假娶郡主,你可愿意?”
寇家上头的几个孩子都已经娶妻,底下的孩子又太小,算来算去就只有寇仲合适。
“自然,往后恰当的时间,我会给郡主安排一个恰当的身份,你也可以另外娶妻......”
寇姑太太有些说不下去,觉得这样对寇仲有些不公平。
但又没有旁的更好的法子。
寇仲却是一口应道:“我愿意,我和五哥一起长大,五哥如今人没了,我有义务替五哥照顾嫂嫂和孩子,五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寇姑太太又去了一趟寒王府,提到两个孩子的婚事。
她面上不显,对寒王多了几分亲近,然而心里却是怀疑的。
寒王不知道,还当寇家果真与他亲近,盘算着等陆采莲嫁过去了,便想办法将寇家的亲兵给握在手里——似寇、谢、荣三家,虽然大部分的势力都在边疆,然国都之中也都有千余人的亲卫,这些卫兵大都武功高强,是三家里的精锐,用以自保。
然而大婚之后,寇家便上书要举家迁往西疆。
寒王被寇家这阵仗给弄蒙了,立马让人通知陆采莲,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寇家人留下。
陆采莲的依仗是她腹中的孩子。
“这孩子如今还在我腹中,实在是不宜颠簸,小姑姑为何就非得要这个时候走。”陆采莲实在是不明白寇家人脑子是有毛病吗?
寇怀被皇帝的人杀了,他们不说为寇怀报仇,反而要走?
但这话偏偏又不能直说。
“而且即便是这孩子出生了,边疆那样恶劣的环境,总是不适宜孩子的。”
她的孩子,怎么能吃太多的苦头呢?
寇仲就直接道:“男孩子,就应该多吃点苦头,身子才健壮,就跟我一样,适应了就好了。”
他觉得,五哥打小就是太被家人娇养了,身子才会那样不好的。
寇姑太太瞥了寇仲一眼,寇仲立马闭嘴了。
“郡主和我们怎么能一样呢。”寇姑太太还是想到了陆采莲这茬的,“郡主若是不想离去,可以留在国都里,我会让寇仲留下来照顾你。”
“你若是害怕,我会留下几十个亲兵,保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