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栀原本已经闭上眼睛, 静下心准备睡觉了,但突然被江影这么一唤,他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炸开烟花,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瞪着天花板, 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宋栀栀动作迅速地把传音球重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确认它确实是关着的。
如果是关着的, 那么江影……江影怎么能听到她方才说的话呢?
宋栀栀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似乎是什么藏了很久的小秘密忽然被江影发现。
江影他怎么能这么……这么坏呢!还偷听她说话!宋栀栀心中如此想着。
她想来想去,还是拨开了传音球的开关, 对着传音球的那边唤了一声:“坏东西。”
江影应了一声:“嗯。”
“你为什么偷听我说话?”宋栀栀虽然脸颊通红,但仗着她现在整个人埋在被窝里江影看不到,所以说话的语气格外理直气壮。
“没有。”江影答,他说话的声音很坦然也很平静,“我在门外听见的。”
听力太好不能怪他。
宋栀栀想, 江影为什么会半夜来她门口,不会是在谋划路线等着锁灵咒解了以后好把她解决了吧?
“我都说……”宋栀栀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说道,“都说让你离我远一点了。”
江影很快回答她的问题:“我在门外, 没有进去,很远了。”
宋栀栀觉得他对距离有什么误解。
“为什么半夜偷偷来我门外!”宋栀栀轻声问他。
这个问题,江影也不知道答案, 所以他沉默了很久。
宋栀栀只能听到传音球的那端传来他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很轻很安静, 没有那悸动的心跳声。
她想, 为什么当初在写江影这个角色的时候, 要写他已经没有心了呢?
但是这个念头、这个设定就是突然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并且逐渐完善放大。
宋栀栀曾经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灵感,但她现在觉得这个设定真是该死的鸡肋。
没有心,人要怎么活下去呢?一点儿也不符合客观事实。
“说呀……”宋栀栀的声音轻轻,在柔软的夜色中回荡着,催他说出答案。
江影对她说:“不知。”
这是一个非常诚实的答案,但并不是宋栀栀想要听到的答案。
她又低声说了句:“坏东西,以后不要来了。”
“好。”江影回答。
“这个‘好’是真话还是假话?”宋栀栀问。
“假话。”江影对她说。
宋栀栀瞪大眼,江影这两个字,似乎落在了她的心底,触动着柔软的心弦。
她对江影说了声:“我真的睡觉了。”
“嗯。”江影回答她,他的回答永远那么简单,让宋栀栀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敷衍。
宋栀栀把传音球给关了,塞进枕头底下,仿佛在藏着什么珍宝。
她原本是仰躺在床上的,现在她很快翻身侧躺着,将平铺开来盖在她身上锦被拽了一个角过来抱着。
宋栀栀将脸埋在柔软的被窝中,她想,他真的很可爱。
第二日便是宋栀栀约好一起与岑长冬去灵溪峰玩的日子。
本来江影与岑长冬说好他也要一道去,但今晨江影给她浇完花梳头的时候,宋栀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了江影一个问题。
“江影,无相宗掌门已经回来了,灵溪峰应当是安全的,你要不
还是留在青崖峰修炼?”宋栀栀问他。
江影手中拿着玉梳,宋栀栀柔软的长发从梳齿间落下,纷纷扬扬,掠过掌心的时候,有些许痒意。
“好。”他答,吐字清晰低沉,声线依旧很冷。
宋栀栀看着自己头顶的这朵小花,被江影以挽起的几缕发丝包围着,藏入发髻之中。
它要何时才会长大呢?宋栀栀想。
“可以给我梳个好看点的吗?”宋栀栀提出要求。
江影还是答:“好。”
然后他给她梳了个样式最简单的发髻,连选择发饰的时候,也挑了最朴素的那款。
宋栀栀看到那支其上没有丝毫装饰的白玉簪被江影从妆奁中取出,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手拽住江影手腕上垂下的袖袍,扁起了嘴:“我想戴那支上面有铃铛的。”
“这支好看。”江影理直气壮回答她。
“哪里好看了?”宋栀栀秀眉微挑,如幼犬一般清澈可爱的眼眸露出诧异来。
“简单是美。”江影一本正经解释。
宋栀栀抬起头看他,只能看见他弧线优雅的下颌线与修长诱人的脖颈,性感的喉结微动。
她想,江影就是故意的。
于是宋栀栀将梳妆台上某一个用的次数最频繁的青瓷盏给拉了过来,打开瓷盖,内里盛着色泽清淡的浅红色口脂。
就是她最常使用的那个颜色,因为江影曾经亲口说过这颜色好看。
他还……他还故意将落了这个颜色唇印的衣服留下来,没有把这痕迹清洗。
宋栀栀正待抬手挖出些许淡红色的口脂,但手腕却先被江影冰凉的手握住了。
“这个不好看。”他说,声音凉凉。
宋栀栀还想动,但江影已经把盖子盖上了,将这个青瓷盏推回去。
他的小指重新勾了一盏另一个颜色的过来。
江影的动作很快,在宋栀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盖子打开,将另一个颜色的口脂给挖出些许。
指腹沾了些暗色的口脂,轻轻在宋栀栀的唇上掠过。
宋栀栀看着镜中的自己,唇瓣微颤,因为他的手是冰冷的,所以指腹摩挲过她嘴唇的时候,存在感格外强烈。
江影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亲自为她涂上了另一个颜色的口脂。
他的手法虽然有些生涩僵硬,但也算不上笨拙,因为上一次他在当江影球球的时候,就已经趴在镜子旁仔细观察过了。
江影有样学样,将口脂的颜色均匀涂抹在宋栀栀的唇上。
宋栀栀一动也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他对着镜中为自己涂上口脂。
待涂完之后,江影收回了手。
宋栀栀对着镜子抿唇,将色泽均匀抹开,她的模样好看,不论是涂何种颜色的口脂,都是好看的,只是略显气质不同罢了。
这个色就这个色吧,宋栀栀想,其实她是无所谓涂什么颜色的。
宋栀栀将桌上的白帕拿起,递给江影,一句话也不说。
江影接过,将指腹上残余的口脂擦干净。
宋栀栀看着镜中的他,动作优雅缓慢,白帕上印上一抹红痕,娇艳得很。
“好了。”宋栀栀说,“我要换衣服。”
江影垂眸看着她的后脑勺,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到昨晚他亲自给宋栀栀脱下的外袍,还挂在床边的衣架上。
这个外袍,是他曾经亲手改过的那套蓝色衣裙里配套的。
江影的动作迅速,将衣架上宋栀栀的外袍给扯了下来,纳入臂弯之中。
宋栀栀本想今日还穿这件的,没想到江影先她一步,将外袍给收走了。
“我要穿!”宋栀栀坐在椅子上,扭过头对江影说道,语气轻轻柔柔,更像在撒娇。
江影回答她的理由依旧非常充分:“这套衣裙我还没改完,还需要再改改。”
宋栀栀想,他改得分明已经很好看了,怎么还有改的必要。
他就是!不想让她!穿!
当真是又坏又小气。
宋栀栀冲他说了一句:“坏东西,小气鬼。”
江影只微抬下颌,对着她点了点头,红眸中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湖。
“嗯。”他应下宋栀栀的话。
江影转身出门了,门框碰上,发出“咔哒”的一声响。
宋栀栀寻了一件新的穿上,反正她衣服多得很,不缺江影收走的那一件。
她挑了个与今日淡雅的妆容与发型相配套的裙子,换好出来之后,这才心满意足。
每日打扮得美美的,她的心情就特别好。
宋栀栀歪着头,对刚从书桌上爬起来,伸出爪子揉了揉小眼睛的球球说道:“好看吗?”
球球猛地点点头,主动跳到宋栀栀的肩膀上,“吱吱吱”叫了好几声。
宋栀栀抬手抚摸了一下球球的脑袋,把这只心魔毛球翻来覆去捏了好几遍,确认它是软的,还会叫,是真球球,而不是江影假冒的。
她又将枕头底下的传音球给摸了出来,放到随身携带的储物锦囊中。
这储物锦囊精致小巧,也是素色的花纹,并不显眼,平日与什么衣服都能搭配。
宋栀栀估摸了一下时间,也快到了她与岑长冬约定的时候,于是推开门准备先去青崖峰外围等着他。
刚打开门,就看到江影还站在院中,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院内小塘内默默开放的莲花。
他的视线放在水面上的白色莲花上,却一直在关注宋栀栀房间里的动静。
等到宋栀栀推门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了那扇被他亲手修过的门发出开关的声音,便转过身来。
宋栀栀站立在门口处,静静看着他,长睫宛如小扇子般纤密,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即便她没有任何修为在身,但她有着天生便很容易讨人喜爱的模样。
“我要出发了。”宋栀栀肩膀上站着球球,她对江影说道。
球球坐在宋栀栀的肩膀,对着江影手舞足蹈,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宋栀栀从他身侧走过,轻盈又芬芳的栀子花香弥漫在江影的鼻翼间。
他抬脚,跟上了宋栀栀。
宋栀栀感觉到他的靠近,停了下来,扭过头,直视着他漂亮深邃的红眸。
“你去修炼呀。”宋栀栀催他。
“嗯。”江影回答她。
但他的身子依旧没有动,只是站定在原地,静静望着宋栀栀,眼眸深沉。
“你想做什么?”宋栀栀见他没有回去的意思,便开口继续问。
“我也想去。”江影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