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
林阡惊喜地看向嬴政:“第二个世界的位面交易器宿主终于找我了!他还拿出了珍妮纺织机想和我交换黄金!”
【那可是珍妮纺织机啊!】
嬴政眼睁睁看着林阡头顶突然冒出一个方框, 然后激动到五官乱飞的小号林阡就拉着生无可恋的小号嬴政原地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他眉心一跳,正要开口询问,就听林阡主动解释道:“珍妮纺织机虽然不像是蒸汽机那么标志性, 但其重要性同样不可忽视。珍妮纺织机也是工业革命的基石之一, 如果没有珍妮纺织机解放的劳动力与纺织出来的大量便宜布匹, 那些个资本主义国家可没办法将棉布运到世界各地大肆倾销, 积攒出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资金!”
【从某种程度身上来说, 珍妮纺织机对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重要度与蒸汽机不相上下。】
听起来倒确实是种好东西,但问题是……
嬴政看着林阡:“棉布是什么?”
额……
林阡愣住, 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华夏可还没有开始种植棉花呢。
但不着急, 她立刻打开了位面交易器:“我手里确实有不少黄金, 但你送过来的纺织机我们用不上。我们没有棉花。”
嬴政挑眉,又问:“棉花是什么?”
林阡回头解释:“棉花就和……蚕丝, 不对,和苎麻类似,它是一种可以用来纺织布匹的经济作物。我们世界当前应当只有中亚地区与美洲才有, 华夏还不曾引进种植。”
“按照正常时间线来看, 华夏引进棉花应该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 但一开始仍旧只有边疆地带种植, 一直到宋朝末年,才开始在中原地区大量种植。”
“而棉花对老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作用也并非纺织布匹, 而是御寒。”
在棉花传入中国以前,贵族在冬天寒冷的时候还能通过穿上许多件衣服, 或是穿上皮毛制成的裘衣, 甚至每天躺在榻上不下来等等方式御寒, 老百姓却没有那么幸运, 只能通过在衣服中添加木棉夹层、填充芦苇,甚至是在衣服上多缝制几个口袋装上沙土御寒。
底层穷苦百姓甚至没办法通过多穿几件麻布衣服御寒,因为他们根本买不起那么多的衣服。布匹作为硬通货,甚至可以直接当做钱币买卖交易。
嬴政也许不知道棉花给百姓带来了多大的改变,但他知道现如今的百姓在冬天的时候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他立刻严肃起来:“夫人问问能否从对方手中换取棉花种子。”
只有拿到了种子,自己种出了棉花,他们以后才能不受制于人。
林阡倒是没想到这么深,但她也本能地想要将棉花提前引入华夏,因为棉花对百姓而言真的太重要了。
但对面那个宿主竟然又一次开始装死。
林阡等了许久,甚至给对方发去了无数条语音,竟然都没得到一字半句的回应。
林阡:“……”
不是,这第二个宿主怕不是有毛病吧?她要投诉了!
林阡想到这半年多来的等待,一时气怒上头,直接点开了位面交易器的客服联系通道:“你们给我匹配的第二个世界的位面交易器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两个世界连接上后,大半年没法说一句话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对面竟然突然又失联了?”
嬴政挑了下眉,林阡还能联系上位面交易器的主人?
客服很快回话:“收到宿主投诉后,我们立刻派人调查了一下编号xxxx位面交易器主人的情况,发现对方正处在被人
追杀的状态中,并非有意不回复宿主消息。”
林阡:???
她瞪大了眼睛:“对面到底是什么世界,竟然还有追杀?”
嬴政也转头看了过来。
那客服倒也没卖关子,直接回道:“类似于宿主所在世界的十□□世纪的生活环境,但与宿主所在世界不同的是,宿主所在世界的珍妮纺织机是由一个寻常纺织户意外发明,而对方所在世界的纺织机则是由贵族豢养的木匠发明,所以纺织机尚且还未大范围普及传播就被掐断了源头,直接被贵族阶层垄断了棉布生意。”
林阡:“……”
客服又道:“xxxx号宿主前段时间偷了纺织机的图纸,所以被多家贵族联合追杀。”
林阡:“……”
【偷图纸?被贵族追杀?这经历,够波澜壮阔的啊!】
【不过前段时间就偷到了图纸,今天才想起和我交易,应该是因为身上没钱了吧?】
嬴政听到心音,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林阡声音有些干巴:“那,他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系?我联系他,他也不回复?”
客服的语气带着几分无辜:“xxxx号宿主似乎将位面交易器当成了魔鬼的诱惑一类的东西,所以每次联系上新世界后都会跑去教堂住上一段时间,接受神的洗礼。他刚得到位面交易器的时候就去教堂住了足足一年才敢和他连接到的第一个世界交易。”
林阡:“……”
十□□世纪嘛,就……挺正常的哈哈……
客服安抚道:“宿主不用担心,等xxxx号宿主成功逃脱后,就能与您继续交易了。”
林阡:“那个,虽然这样问好像不太厚道,但是……如果那个被追杀的家伙不幸遇难了,我还能和这个世界做交易吗?还是说位面交易器会再给我匹配一个可以交易的世界?”
客服似乎曾遇到过这个问题,回复起来特别快:“如果xxxx号宿主死亡,位面交易器将会与之解除绑定,然后随机与该位面的另一个人绑定。”
林阡有些紧张:“这样的话,不会有人杀人夺宝吗?”
客服强调:“随机!宿主放心,位面交易器的绑定行为完全随机,并不能被人抢走!”
林阡松了口气:“太好了。”
……
林阡将自己与客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嬴政,然后小心地看着他的反应。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余光却注意到了她头顶那个不但四处撒花,还特别嘚瑟地挺着小肚子在小号嬴政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号林阡,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他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抬手便揪住了林阡的脸颊。
林阡:“!!!”
她瞪大了眼睛:“你杠么?!!!”
嬴政看着眼睛圆溜溜,语气气鼓鼓的林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阡:“!!!”
……
其他都还好,就是……
他们估计又要等一会儿才能启程了。
嬴政看了眼林阡,叫停马车,命人将蒙恬叫来:“你去赵王宫拿一些黄金饰物出来。记住,要纯金饰物,越多越多。”
蒙恬愣了下,领命离开。
林阡好奇:“你为什么要去拿赵王宫的黄金饰物?”
嬴政的答案非常现实:“寡人身上并无黄金。”
林阡惊讶:“你身上怎么可能没黄金呢?”
嬴政略有些哭笑不得:“寡人并不爱那
些过于华丽的颜色,故而身上不曾携带黄金饰品。”
林阡扫了眼嬴政身上,果真没发现一点儿金色。
不久,蒙恬带着一群士兵搬了一车黄金饰物,从赵王宫大摇大摆地拉了出来。
嬴政满意地点头:“应该够了。”
林阡:“……”
……
快傍晚的时候,第二个宿主终于回复了林阡的消息——
“你只要能买下xx纺织机,我可以将棉花种子送给你。只要你给的黄金足够,我还可以卖给你价格便宜的棉布。”
【来消息了!】
林阡刚用完晚膳,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赶紧带着林陌去了嬴政休息的帐篷。
嬴政本以为林阡会明天过来,叹了口气后,都做好今晚失眠的准备了,却不料没一会儿就听蒙恬进来通传,说是林阡求见?
他挑了下眉,让人林阡请进了帐篷,同时挥退了帐篷内的其他人。
林阡一贯直接,见到嬴政后便开口道:“第二个宿主刚发了消息,说只要黄金给足了,他不但可以给我们珍妮纺织机,还会卖给我们棉花种子与棉布。”
嬴政陷入思索:“看来他确实很缺钱。”
林阡倒是理解:“毕竟被追杀嘛,花钱的地方肯定比普通人更多。”
嬴政点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开口将蒙恬叫了进来:“你去取一件黄金饰物过来,寡人有用。”
蒙恬扫了林阡一眼,满脸的恍然大明白——
【难怪陛下不喜欢黄金还要将赵王宫的黄金饰物带走,原来是因为林夫人喜欢啊!】
嬴政:“……”
有时候真的弄不懂蒙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好在蒙恬也就在心里开下小差,行动上半点儿不含糊,很快就取了一个金杯过来。
嬴政放在手中把玩片刻,等蒙恬退下后,才交给了林阡。
林阡扫描后将图片发给了对方:“这个金杯够换纺织机的图纸和棉花种子吗?能换多少棉布?”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林阡消息,马上就回了消息:“图纸比较贵。”
林阡看了嬴政一眼,底气十足地开口:“我这边有技术很好的木匠,你卖图纸和卖实物对我来说都一样,只不过纺织机占地面积大,我现在不方便接收而已。”
对方似乎也明白珍妮纺织机的技术含量并不算特别高、本事好的木匠拆解后可以直接原样复制一份出来的事实,沉默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发了一张珍妮纺织机的图纸照片,以及一包棉花种子过来。
但……
对方认真解释:“我手上没钱,暂时弄不到棉布给你们。但那棉花种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长绒棉种子,加上纺织机绝对值一个金杯。”
林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当即将金杯给对方传送了过去。
【二号宿主也是个大宝贝啊,那长绒棉可是最好的棉花品种!】
嬴政眉头一皱:大宝贝?
==·尴尬·==
林阡将棉花和纺织机的图纸交给了嬴政。
嬴政在看过之后,思索片刻,却又将棉花与纺织机的图纸交还给了林阡:“你既然已经以女子身份进入官场,还担任了太仓丞的职位,总该在这个职位上做出一些成果来。正好太仓丞本就是管辖粮食、农耕相关,棉花也算在你管辖范围之内。”
林阡愣了下,下意识想说交给他也是一样。
但迎上嬴政认真的眼神,她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若只是拿出种子,即便种植方法也是出自她的嘴巴,等棉花种植出来后,她在其他人眼里的功劳也并不显眼。只有真正出现在人前,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其他人提起棉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林阡不再犹豫,收下了棉花种子与珍妮纺织机的图纸。
……
二号宿主是个对位面交易器防备心十分重的人,在拿到金杯之后便瞬间消失,再没有回答过林阡的问题。
林阡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却也只能无奈放弃。
-
等回到咸阳,林阡休息了两日,而后便在征求了嬴政同意后去了治粟内史所在的衙署正式报道,没见到治粟内史,她便直接找到之前打过不少交道的孙太仓一起商议推广红薯的种植。
相较于之前见到林阡的高兴,这次孙太仓再见到林阡的时候,态度就要别扭得多。
倒也不是对林阡态度差,就……
孙太仓无论是看向林阡的眼神,还是与她商议正事儿的时候,都带着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尴尬。
林阡被他的态度弄得浑身不适,甚至隐隐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她很有责任心,即便被孙太仓的态度弄得很不舒服,也因为红薯的种植时间再不能耽误下去了,就硬着头皮忽视了孙太仓的诡异态度,一心扑在红薯与棉花的推广与种植上面。
而重中之重,就是林阡手中的那十来斤红薯藤的扦插种植。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旬,再有半个月就又要过秦历年了。
若不能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将红薯的推广种植做好,那说不准其他人正开开心心过年的时候,林阡与被选中种植红薯的百姓还要在田间地头忙活。
林阡从回到咸阳后就发现,咸阳的气候也不适合种植秋红薯,所以她手中的红薯藤根本不能种进自己那十亩地里面。
想要种下去,必须往更南的方向走。
与咸阳临近的颍川郡,还有巴郡、蜀郡与黔中郡都比较适合。
关于红薯到底该送到什么地方种植,林阡比较偏向黔中郡。
林阡与孙太仓商议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蜀郡、洛阳等地已经种了土豆与玉米两种高产作物,也已经靠着贩卖土豆与玉米的粮种而获利,这红薯藤是不是应该交给之前不曾有机会种植第一批土豆与玉米的郡县?比如黔中郡。”
孙太仓愣了下:“夫人,您是一定要这样做吗?”
林阡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但因为我对秦国各地的情况并不算了解,所以最后的决策还是要听孙太仓您的意见。”
她承认自己的短处,“我到底刚接触政务,很多东西还不太懂。”
原本还担心林阡一意孤行的孙太仓松了口气:“夫人的想法其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您要知道,即便有土豆和玉米两样高产粮种在前,想要劝服一家子生计都系在了田地里的百姓种植一种全新的作物也需要一定时间。”
“并不是说这个时间不能花,而是没必要。”
孙太仓小心地看了林阡一眼:“您不是说了,这红薯若再不种下去时间就晚了吗?”
林阡点头:“现在种下去,在枯霜前差不多可以收获。若是再晚一段时间,等天气降温开始打霜的时候,地里的红薯许是都没有成熟。”
打霜后,红薯就不会再生长了。
倒也不是没有地方种冬红薯,但那一般在江南沿海一带才能种——
那片地方秦国都还没打下来呢。
孙太仓点头:“那便是了,若非咸阳并不
适合种植秋红薯,卑职其实觉得就近种在咸阳最好,一则距离更近,不用浪费时间;二则咸阳百姓之前就已经享受过土豆与玉米的便利,若说有新的高产粮种给他们种植,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说服他们,他们也靠着贩卖这两样粮种的种子攒了一些家底儿,会比其他人更愿意冒险;三则他们之前已经种过一茬儿土豆,正好有空置出来的地。”
说完,他认真道,“同理,卑职更倾向于在蜀郡寻找种植秋红薯的百姓,若想要保险,巴郡的百姓也比黔中郡合适。巴郡紧靠着蜀郡,对蜀郡百姓的生活与变化看得更清楚,想要说服他们也更容易。”
林阡一听孙太仓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便种在巴郡?”
孙太仓笑了下:“卑职这就让人将红薯藤送过去。”
林阡有些迟疑:“我、太仓需要跟过去吗?”
孙太仓愣了下,点头:“这红薯虽然数量少,但到底也是一种全新的作物,卑职不去亲眼看着没办法放心。”
林阡迟疑着想要开口:“那我是不是也该……”
“啊?”孙太仓看着林阡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夫人不会是也想跟着一起去吧?”
他一下就尴尬起来了:“这……没必要。红薯藤到底数量不多,有一个人跟过去就行了。卑职做惯了这种事,轻车熟路,明日启程前往巴郡,说不准还能在年前赶回来。夫人若是跟着去,卑职只怕无法将您照顾得面面俱到……”
“而且都快要过年了,陛下还在咸阳,您却跟着卑职去巴郡,万一没办法在年前赶回来,卑职岂不是成了耽误您与陛下团圆的罪人……”
林阡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阡有些无语:她和嬴政两个目前哪儿用得上“团圆”这个词儿啊,奇奇怪怪。
这孙太仓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但不得不说,孙太仓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她手中的红薯藤也就十来斤而已,能出动一个太史令已经非常给面子了,不至于去了一个太仓令,还要再去一个太仓丞,有些资源浪费。
再者说,她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锻炼机会——
等明年这批红薯藤收获,再加上她手中的那些红薯,还怕没机会插手红薯的推广种植?
所以林阡没有为难太仓令,默认了他的安排。
将红薯藤交给太仓令后,林阡便带着林陌回到了咸阳宫。
嬴政听说她回来,派人将她叫了过去:“今日前去治粟内史的衙署报道,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林阡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没事,孙太仓挺和善的。”
嬴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在林阡都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后,他才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让寡人挺意外的……”
林阡茫然:“啊?”
嬴政摇摇头:“听闻今日厨房研究出了不少新的菜品,你可想要与寡人一同用膳?”
林阡的眼睛瞬间亮了:“要要要,是用之前和花交易来的那些葱姜蒜调料做的吗?有按照我之前说的打一口铁锅来做炒菜吗?还有油炸的食物,真的特别香……”
嬴政看她半点儿没有阴霾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听闻做了炒菜,你且等等看吧。”
林阡一听能吃到炒菜,满脑子的烦恼早被美食压在了最深处,根本想不起来。
天大地大,美食最大。
==·入职·==
林阡没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孙太仓回家后反倒与自己的妻子提及了白日发生的事情:“我原以为林八子会被陛下额外加封为太仓丞
,是因为不满自己的功劳被我给抢走了,今日与其见面,心里还一直有些尴尬和别扭,却不想林八子态度不变,甚至比之前谦逊了许多。”
他夫人有些好奇:“好歹是陛下宠妃,对你一个寻常属官也能态度谦逊?”
孙太仓笑了笑:“若非之前与林八子几次相处中,林八子不曾贸然插手自己不懂的事情,面对如我这样的属官,以及寻常兵丁也态度寻常,甚至带着几分尊敬,这次林八子拿出红薯藤,我可不会主动接手。”
与一个女子,还是陛下的后妃共事,到底容易招惹闲话。
若非之前有过相处经历,即便知道成功推广红薯后,可以获得许多功劳,孙太仓也不见得愿意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
好在,那林八子态度一如既往。
他夫人失笑:“这不是挺好吗?”
孙太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今日林八曾试探着提出要同我一起前往巴郡呢,虽然被我劝阻了,但等明年,我与她共事的机会怕是只多不少。”
他顿了顿,无奈,“倒不是介意她女子身份,只是到底不够方便。”
赵地几个郡因人手不够而任用了大批女子为官的消息,早就随着嬴政的回归而传遍了整个朝堂,而与之一起传回来的,还有那些女子能力出众的消息。
太仓令常与林阡接触,知晓她并非腹内空空之人,倒也不会特别抵触介意与之共事。
但……
一起出行就免了吧。
其夫人犹豫了下,倒是为林阡说了句公道话:“即便你们二人一起出行,衣食住行也不会共用,能有多不方便?我倒是觉得,她一个女子能有外出办事的勇气,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像我,若处在林夫人那位置上,可不敢主动提出外出办事。”
孙太仓一愣,半晌失笑:“你说得倒也有理。不过林八子若真要坐稳太仓丞这个位置,外出办事儿也是迟早,可不会被我的想法左右。一切等事情发生后再说吧。”
-
次日一早,林阡用过早膳便出宫送孙太仓去了。
等人走后,林阡跟着其他同僚回了衙署。
她与治粟内史见了面。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治粟内史,可这是她第一次以下属的身份见到他,站在治粟内史对面的时候,她心情难免有一些忐忑和激动。
治粟内史看出她的紧张,不由失笑:“如今并非农忙时节,马上又要过年了,你每天在衙署的工作也就是整理一些往年的账册,清点一下库存的粮食,还有催收一些陈年旧账等琐事,不需要太过担心。”
林阡认真地点了点头,心情却还是没办法恢复如常——
这可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正经投入工作,心情很难不受影响。
那治粟内史见状,无奈摇摇头,亲自带着林阡去了办公的地方,然后命人丢给她一大堆竹简:“这便是今年最后半个月的工作了,早点儿清查完就轻松了。”
林阡看着面前小山似的竹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治粟内史愣了下:“不过四十来卷,很多吗?”
林阡茫然:这才四十来卷?
治粟内史不懂林阡想法,以为她拈轻怕重,不免皱了皱眉:因为她刚入职就遇到年关,治粟内史其实已经十分照顾她,将原本属于太仓丞的工作分了差不多十成九给其他人,只是给她留了一些简单的账册清算工作。而就算是账册清算,也只给她留了一半。
若这么点儿工作也要喊多的话……
治粟内史暗道:他只怕要去找陛下一趟了。
林阡及时开口:“治粟内史放心,我、卑职一定会尽快将账目清查出来。”
治粟内史有些迟疑。
林阡为了证明自己,立刻取了一卷账册来看。
受限于竹简木牍的篇幅,这账册的内容不但走的是极简模式,而且记录的内容也相当随性,不但没有按照时间、收支、项目等分门别类,而且全部挤在了一起,也没个标点符号,稍不留意就可能弄错账目。
完全算不上清楚明白,更做不到一目了然。
林阡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账目记录得是不是太混乱了一些?
她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治粟内史,请问我可以请帮手吗?”
现在想办法发明纸张显然是不成了,但就这么算账,她也担心出了错,到时候不但白做工,还要全部推翻重算一遍。
治粟内史倒没有为难她:“每位官员上值的时候,本就可以携带一定数目的随从。”
说是随从,也可称作幕僚、门客。
不然一个掌管全国粮仓的治粟内史,手下不过区区四个属官,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林阡松了口气,当即就向对方请假,然后回宫征求嬴政与林陌本人同意后,将林陌与她之前认字儿时使用的沙盘一并带了出来。
然后两姐妹便分别拿起一卷账册,按照时间将账目逐一写在沙盘上。
分别写完一卷后,林阡开始算账。
算完一卷的内容,再将沙盘抹平交给林陌继续整理记录下来,她自己则走到另一个沙盘处开始算账。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效率高,账目清晰不会弄错,而且每天的收支都做好了分类,算起账来更方便。
有了林陌当帮手,林阡一天就算好了差不多十二卷的账目。
次日,林阡又从宫里带出来了一个更大的沙盘。
她将沙盘划开分两半,一半是收入,一般是支出,算起账来比昨天还要方便快捷,仅仅一天便算完了二十三卷账册,加上昨日算完的十二卷,就只剩下不到十卷账册了。
而且林阡汇总后的账目也与其他人的不大一样——
她按照收入与支出,将总账分成了上下两卷内容,而其中又按照时间与项目分门别类,虽然受限于记录工具,仍无法做到一目了然,但上下两册对照起来看,账目却要清晰不少。
等到第三天,尚且不到下午,林阡便将所有账册算完了。
确定数目没问题后,林阡直接命人将账册抱去了治粟内史办公的地方,又将自己记录的总账单独放在旁边:“治粟内史,我已经将所有账目算好了,这是总账。”
治粟内史也需要盘算一年的总账,且他已经算了快半个月,早已头昏脑涨,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花的。
不单单是他,他的门客幕僚与属官们也与他状态差不了多少。
但看林阡,嚯,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治粟内史:“……”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以为,林阡是在拿他开涮了。
那毕竟是全国各地送来的账目,即便治粟内史为了照顾她这个新手,没有送去太多账册,可如他这般时常接触账目的官员都无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只带着一个帮手的情况下,可以在三天时间内算完四十多册账目。
何况林阡这种从未接触过账目的新人?
但他能在以贤能选拔人才的秦国做到九卿之一的位置,至少有真本事,还沉得住气。
即便心中有怀疑,他也不曾贸然开口,而是皱着眉拿起林阡送上来的总账,抱着挑刺儿的心态随手打
开。
然后——
嗯?
治粟内史刚看了一天的账目,便坐直了身体,等心算后确定数据没有出错,他握着竹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而在看完一个月的账目后,他瞬间放下账册,激动地看着林阡:“这种记录账目的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林阡愣了下,迟疑着摇头:“不是,我也是和别人学来的。”
认真来说,是因为每次上网看到的各种数据表格都是这般记录的,所以林阡即便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心里对记录账目也有了一些浅薄的认识。
那些更复杂的做账方法林阡不知道,这种基础的记录办法却并不困难。
治粟内史却格外激动:“能告诉在下此人到底是谁?是否写过某本著作?现如今可还在世?是否接受学生求学?又教导过多少学生?那些学生如今都在何处?”
治粟内史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儿问题,弄得林阡都有些发慌:“治粟内史,他不在世。”
治粟内史一下就萎靡了。
林阡小声道:“这方法也不难,您看完应该立刻就明白了我是采用的何种方法记账算账的吧?您放心,直接用就好了。”
治粟内史看了林阡一眼:“你不介意被其他人学会?”
林阡摇头:“有什么关系?能减轻大家的负担就好了。若是能推广全国就更好了……”
==·工业·==
因为一个简单的记账格式方法,林阡成功挽救了治粟内史及其门客属官们的头发,减轻了他们的工作,也让她自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等孙太仓从黔中回到咸阳的时候,林阡几乎已经和治粟内史府衙的所有人混熟了。
秦王十八年的最后一次朝会,林阡也相当顺利地挺了过去。
不久,便到了除夕。
去年没能亲自体会到秦朝的春节,今年林阡是无论如何也想要出宫体会一次的。
距离赵国灭亡也有一段时间了,秦国内部也差不多梳理清楚,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了,嬴政便点头准许了林阡出宫的请求。
但这时候的过年除了人多,也并没有太多好玩的项目,因为很多东西都还没发明出来。
倒是这时候的傩戏很值得一看。
林阡拉着林陌从早上一直逛到了傍晚,才终于念念不舍地回了宫。
临睡之前,林阡打开位面交易器——
喜事临门!
花与二号宿主竟然都给她发了消息。
花是因为知道林阡今天过年,所以特意给她发来恭贺的消息,顺便给她送来了两样刚找到的全新农作物——
花生与辣椒。
林阡看到这两样东西到底有多惊喜就不必提了,当场决定要还礼。
不过不等林阡想明白到底要还什么礼物,就发现二号宿主又送来了一门大生意——
“我最近搞到了一批棉麻粗布,你想要吗?上次那种金杯,两个就能换。”
语音后面,又是一张照片。
林阡点开一看,竟是一个堆满了布匹的仓库。
【我的天,这人是去抢劫别人的仓库了吗?这么多布匹竟然只要两个金杯?】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却不想对方回答:“你想多了,这些是我用你之前给我的金杯买回来的布匹。布匹的主人是个投靠了垄断xx纺织机大贵族的乡绅,他幸运地和其他国家的大贵族搭上了关系,和对方签订了一万匹棉布的订单。贪婪的乡绅想赚更多的钱,愣是在棉布里面掺了足
足四分之三的麻,结果被别国大贵族一眼看穿,直接拿枪打死了。”
“乡绅的孩子担心牵连到全家,决定低价卖了这些布匹连夜搬家。”
“但由于除了我这个有办法快速处理掉这批布的通缉犯外,没人愿意得罪杀了他父亲的大贵族,所以乡绅的孩子只能同意我用一个金杯换走所有布匹。”
林阡:“!!!”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没轮到她呢?
那可是一仓库的布!
而且她刚才仔细看过了,里面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布匹还是印了花的,价格与素布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林阡顿了下,突然回过神来——
虽然不比二号宿主占便宜,但两个金杯就能买回来这么一仓库的布,她也赚大发了啊!
林阡赶紧回他消息:“要要要,你不要着急和其他人交易,我马上给你金杯!”
说完,她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就要往主殿跑。
林陌闻声出来,一把将她抓住:“阡娘你干嘛去?”
林阡解释:“我有事找陛下,你先睡,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林陌担心地看着她:“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啊?”
林阡失笑:“放心,是大好事儿!”
说完便跑去了主殿。
一番通传后,林阡很快出现在了嬴政面前:“陛下,二号宿主又要和我们做生意,两个金杯就能换取一仓库的布匹。”
嬴政愣住:“你确定?”
林阡忙不迭点头:“要尽快,他那边好像急需将那一仓库的布匹脱手。”
嬴政直接让人取来两个金杯,将人挥退后便直接交给了她。
林阡打开位面交易器,正要给二号宿主送过去,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点开了对方刚发过来的传送包。
哗啦啦——
林阡手边瞬间涌出一大堆布匹,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堆积成山,淹没了大半个主殿。
嬴政若非反应及时,只怕也会被布匹砸到。
他有些气恼地抬头,本想责怪林阡的马虎,却不料竟看见一副让人啼笑皆非的画面——
林阡跌坐在一堆布匹当中,满脸的茫然无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头顶的方框中,小号林阡更是夸张,整个人直接被一堆布匹淹没,除了一只不停挥舞的小肉手,根本看不到人影。
就算旁边的小号嬴政满脸惊慌地将她从布“海”中拽出来坐在旁边,她的脸上也仍旧挂着与林阡如出一辙的茫然与无辜。
嬴政:噗……
这是希望自己能救救她的意思吗?
嬴政刚冒出来的火气在看到这一幕后,瞬间就消散了。
他咳嗽两声,到底还是如林阡所愿走上前,将她从布匹中拉起来,然后一个公主抱,直接将人送到了没被布匹淹没的榻上。
林阡欲哭无泪:“我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嬴政勾唇:“你说呢?”
林阡:“……”
二号宿主真的太坑了,她金杯都没送过去呢,为什么就把所有布匹都送了过来?不怕她赖账吗?啊?!
嬴政整理好情绪,视线落在地上堆积的布匹,尤其是那些印了花的布匹上:“这些布匹真的是用珍妮纺织机织出来的?只需要两个金杯?”
林阡看了眼似乎比照片中更壮观的布匹数量,一时间有些哑然:“虽然确实是两个金杯买来的,但是……”
她也觉得有些震撼。
嬴政突然想起了林阡之前无意间提到的一个词:“工业革命吗?”
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如何说清楚这么多布的来历?以及,该如何处理这些布?
就算有印花,这些布也是棉麻混织布匹,完全比不得贵族们穿的丝绸舒服与美观;可若是低价将这些布匹卖给百姓——两个金杯而已,他们肯定不会亏——但真的不会冲击到市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