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从宜昌出发往湖南方向去, 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行军条件艰苦,战士们背着行囊翻山越岭, 陆婵不知道别人怎么样, 反正刚走两天她的脚就磨出了水泡, 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全靠毅力坚持着。
卫生队的战友们了解她的情况后很关心,分享经验的同时还趁休息时间到山上找了些对症的草药让她磨碎了敷在伤口上。
这种情况对战士们而言太普遍了,用小夏的话说,谁没走烂过几双鞋, 谁脚底没有几层茧啊。
严重的整个脚底板都能蜕层皮, 也就是陆婵年纪小, 长了张娇滴滴的脸,大家才愿意多照顾些。
傍晚时分,部队停下准备在湖边过夜,陆婵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上药,用的不是战友给的药草,而是从系统兑换, 号称可以治愈一切外伤的“生肌膏”。
她坐在石块上脱下鞋袜,莹白脚背上脚趾圆润,指甲泛着健康的桃粉, 如果忽略脚底破了的水泡, 光凭脚就能去参加选美了。
陆婵将双脚放进湖水中,准备洗一下再擦药。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湖水没那么凉,泡在水里还挺舒服。
可能是心情太好,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连有人出现都没发现,等她听到响声回头,就对上了穆万峰来不及收回的诧异目光。
只见他的脸迅速涨红,从来都镇定自若的样子消散一空,话都不会说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知道你在这……”
因为太羞愧,“洗脚”两个字噎在嘴边说不出来。
相比而言,陆婵就淡定多了,洗脚而已又不是洗澡,后世里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穿凉鞋的姑娘,露肩露大腿比比皆是。
不过她好歹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不大好意思的侧了侧身子,垂下脸说,“没关系,是我不该在这里。”
莹白的脚趾因为羞涩的关系在水中蜷缩着,无意中看到那一幕,穆万峰只觉得喉头有些紧,赶忙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我是来巡视的,虽然没有敌军在附近,但你一个女同志天黑了还是不要单独出来的好,赶紧回营吧。”
陆婵嗯了一声,声音又轻又细,羽毛一般挠人。
穆万峰离开了,背影略显仓促,陆婵得意的晃了晃脚,连湖水都像她的有好心情般跳跃出了水面。
用了“生肌膏”后当晚水泡就消了,幸好伤口在脚底,好的太快别人也不知道,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是继续装了两天,最后好了大家还以为是药草的功劳。
老家收到陆婵的信已经是寄出去九天后,父母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真的参了军,喜的是她还活着,没出什么意外。
因为不想这么快在穆万峰面前暴露身份,她在信里没有提部队的具体信息,也没有说已经见到穆万峰的事,只说自己不孝,让父母不要为她忧心。
“出来后才知道世界有多么广阔,我的人生不该浑浑噩噩的过,该有所追求才不枉此生,只是为辜负父母的生养之恩而羞愧。”
她还说,“我无比期待着革命的胜利,希望到了那一天,家中的大门依旧愿意为我敞开。”
信是陆元海读的,王金好跟陆槐根都不识字,听完后王金好吸着鼻子把眼泪擦干,原本以为这辈子的眼泪都已经淌干了。
“这闺女真是白养了,为了个男人,连父母都不要了,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财迷心窍,应下了穆家的亲事。”
本以为穆家条件好,女儿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六月,已经转移到湖南的红四方
面军经历了一次小规模战役,伤亡不大,但卫生队面临着相同的困境,就是剩下的药品不多了。
有人建议效仿穆万峰上次的方法,再去敌营走一趟,遭到了首长的否定。
“没脑子,上次成功只是侥幸,你还真当敌人都是吃素的?”
骂完后首长喝了口瓷缸里的水,沉声说,“事情不是解决不了,我已经收到消息,有爱国人士给我军秘密捐赠了一船医疗用品,两天后到达老渡口,难得是怎么不知不觉把货运回来。”
城中几处交通要塞都被敌军控制,一旦被敌人察觉这批好不容易筹到的物资很大可能会丢失,首长让大家各抒己见,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办法。
有人提议,“要不咱们想办法走水路?”
“行不通,首先水位分深浅,大船进不来这里,其次一旦物资下船,那么一大批货,不是一两艘小船能搞定的。”
就算现造都来不及。
“不然从外围呢,我们翻山过去?”
这个提议依然行不通,港口就在市区,再怎么翻山越岭都得过那一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群直来直去的军汉除了挠头抓耳还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可事情摆在眼前,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
“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想法只管提,咱们这不论年龄不论资历,只论可行还是不可行。”
首长话音刚落,坐在最外侧的穆万峰开口了。
“首长,我想的是,既然暗着不行咱们不妨试试明着来。”
首长一看提议的是他,顿时来了兴致,“哦,你说说看怎么个明着法。”
穆万峰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发言,“营里有不少湖南籍的战士,如果伪装成搬家或者接亲是不是能遮掩过去?就算有人盘问,只要准备充分他们发现不了,出城后咱们再带着物资从小路走。”
之所以能想到这个点子,缘于穆万峰有个堂兄娶的是外省的妻子,当时他曾陪同堂兄一起到城外接亲,因此印象分外深刻。
首长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只是细节上还需要进行一番推敲。
湖南籍士兵找出几十号人来容易,但既然是接亲,总得有新郎新娘吧?还有陪嫁之类。
首长沉思着看向提出建议的穆万峰,顿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感,年轻英俊,不正是最佳新郎人选?
首长轻咳一声,露出了宽厚的笑容开口道,“小穆啊,既然这个想法是你提的,不如就交给你来?”
参会的其他军官纷纷附和。
“对,小穆年轻,这种好事就适合他们年轻人。”
“既然点子是小穆想的,交给他才最让人放心。”
听上去好像都挺有道理的样子,穆万峰自然是拒绝不了的,现在新郎人选有了,还需要安排新娘人选。
“这有什么难的,咱们31军统共也没几个女兵。”
后勤、炊事班、通讯员、文工团、卫生队,加起来不过三百多号,再去掉年龄不合适、长相不匹配,剩下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穆万峰脑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了陆婵的脸,这种感觉过于陌生,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出生于一个大家庭,作为家中长子,从小被长辈们给予厚望,三岁启蒙,五岁念私塾,先生常赞他敏而好学,他日一定是人中龙凤。
他没有辜负长辈的期待,十六岁就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大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接触到了许多更科学更先进的思想,从思维到灵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在大学里,他跟同学们一起参加社论,一起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抨击害人不浅的封建制度。
他向往自由民主的世界,坚信有一天,待迷雾消散后,所有国人会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种想法在接触到红色思想后彻底喷发,寻找到了一片思想的归属之地。
他的心是那样的自由,却在某一天突然接到了母亲的来信,告诉他有未婚妻了,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母亲说她娴静乖巧,善烹饪精女工,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一家有女百家求,因为怕别人家看上,因此父母先帮他订下,等他学业有成就回家成婚。
他当即去写表达不满,诚恳请求父母将婚约作废。
在他的构想中,以后的妻子必定跟他有着共同的志向和理想,而不是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乡村少女,任她再会女红烹饪也达不到心灵的契合。
为了这桩未经他本人同意的婚约,他几度跟父母发生争执均未果,今年对方年满十八家人开始催婚,恰逢红军招兵,他毅然离家成为了一名红军战士。
虽然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毫无感情,也请父母作废婚约,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是“自由身”,如果不是,对陆婵特别的好感是否存在不道德。
穆万峰思维飘散的功夫,有人针对“新娘”人选提出了建议。
“我看还是从卫生队选个合适的算了,这样还能帮着照看物质,哪些不能受潮,哪些要轻拿轻放,懂的人才能弄明白。”
首长点头认可了这个提议。
“那就从卫生队找吧,至于人选,小穆你自己决定。”
其他领导也笑着调侃,“小穆,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还没对象吧?”
不用说的太明白,反正大家都懂了。
时间紧,会议结束后穆万峰就着手准备,首先集合所有湖南籍战士,避免盘查时被敌方看出问题,最后的人数有五百多,他从中挑出了八十精锐。
之后他让后勤准备掩人耳目的陪嫁,紧急赶制了一批骡担和红稠。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后,穆万峰去了卫生队,刚到就对上了张连长那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张连长,今天会议的内容您应该知道,我来是想选一位女同志配合掩护药品运输的工作。”
张连长不光知道,还知道大家在会议上是怎么打趣穆万峰的,不过说实在话,如果自己手下的兵找了穆万峰这样的伴侣,张连长会举双手赞成。
上次穆万峰就为解决药品短缺问题冒了次险,这次临危授命的还是他,说明他跟医疗队有着很深的缘分。
“穆排长,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们卫生队就这些战士,你看谁合适就点谁吧。”
卫生队女兵比例挺高,大部分也都是未婚,但年龄上、长相上跟穆万峰合衬的并不多。
像小夏和小李,她们比穆万份大几岁,站在一起有种姐姐跟弟弟的感觉,违和感十足。
穆万峰看中的自然是陆婵,但因为他心里有“鬼”,反而不敢直接选,最后是张连长帮的忙。
“要不陆婵怎么样?我记得你们还是同乡,沟通起来更顺畅?”
穆万峰对此并无异议,事情就这么愉快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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